善哉！《夜取三义砦》

黎杰·连峰文化传播

善哉！《夜取三义砦》   善于发现艺术收藏品的历史价值、文物价值是一个收藏家必备条件和基本素养，但要修练成这样的功夫，非一日之功，需要长期的潜心研究和知识积累。并非十分爱好和有两个钱就能做到的。     春节放假几日，我在孔夫子旧书网上一个叫“中原红色收藏书局”的网店上看中一本连环画，标价2000元，十分喜爱，这本只有16页的小册子竟然让我魂不守舍，夜不能寐，生怕店主后悔不卖或者已经售出而与这本连环画失之交臂，虽然这本书挂在网店上多年来无人问津。起初我按惯例还价1600元，等待店主回复，第二天我上网浏览发现店主曾经上线过，但没有作任何反应。我有些着急，因为有时候网店上虽然挂着的待售商品，其实店主早已经与人私下成交了，要么忘记撤下来，要么认为反正没人关注的，不如让这本书保留在网店里，也好看，显得商品充实，如果有客户真的下订单，只要与客户说明已售缺货，一般客户也能理解，不会追究。这在网店中售书也是常有的现象。第三天我按捺不住性子，不在寻求店主优惠，直接下订单订购了这册书，只等待店主确认发货。第四天店主还是没有发货，又不敢催促店主尽快发货，生怕店主发现当中玄机，坐地起价，一直等到第五天，终于等到店主的发货确认。接下来又担心缺页，虽然商谈中再三要求店主确认不缺页，一直至第九天，终于等到这本书快递送到家里，三步并着两步跑进书房，逐页检查，确认没有缺页，书品完整，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我藏书三十余年，家藏各个时期的连环画三万余册，极少有这样的心境。有时甚至有些麻木，看中一册连环画，喜欢它，订购或者拍卖，等书到手了，这事也就完了。也有特别喜欢的，把玩几天，登记、归档、入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收藏中收获乐趣，但象这样为一本书食不甘味、魂飞梦绕的实在不多。     这种非得到不可的心境起源于我新开始的一个收藏专题——“抗日战争时期出版刊行的抗战连环画”收藏。     反映抗日战争故事的连环画有数千种之多，它是中国连环画创作出版一个重要的题材，抗日战争是自连环画问世以来第一次反抗外来侵略的正义战争，很多抗战故事脍炙人口，文艺作品也多，用连环画反映描绘抗战故事在适合不过，故事性强，品种多，喜欢的连友当然也众多，这些不足为奇。     但我要开始我的“抗战连环画”收藏却不是指这些，而是专指在1937年7月7日抗战开始至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前这八年间出版刊行的，以抗战故事为描绘内容的连环画。这就难了，可以说找到一本都很不容易。交易市场上极少出现，就算是拍卖场出现了，动辄数千上万元，数万元也不奇怪，因为这些连环画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历史文物了，绝大部分已成孤本，当然跟当代出版的反映抗战故事的连环画不可同日而语，能够与之并肩的只有建国之前解放区出版刊行的描绘抗战时期故事的红色连环画，而抗战时期国统区出版的抗战连环画收藏难度更大，更难得见到。除了年代远久，战火连天的客观因素外，建国前后国共两党处于极度对立状态，我党认为国民党在抗战时期采取的“攘外必先安内”是反动的、消极抗战的国策，对国民党在抗战时的贡献统统采取否定的态度，因此对文艺作品中反映国统区的抗战宣传作品视为是反动的，加以收缴销毁，更不说那场举世闻名的“大革命”对国民党宣传物的零容忍了，拥有这样国民党抗战斗争的宣传物品是一件政治风险极大，甚至有致命危险的行为，这是导致今天我们收藏国统区出版的抗战连环画难度极大的主要原因。我党对国民党在抗战中的贡献态度的转变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才开始，典型的标志是电影《血战台儿庄》1986年的拍摄与上演，这种“还历史真相”的客观态度趋于明朗。     2022年1月9日上海吉藏拍卖公司拍卖抗战连环画收藏大家刘精民老师的的旧藏，我当仁不让拍下了由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编制出版的“抗战连环图画”之一《军民合作》（23940元）、之九《模范兵张得胜》（5472元），失拍了抗战连环图画之二《舍身报国》，拍到3万多元，觉得价格偏高，没有再继续跟拍。但不意中以570元的超低价，随手拍下了一册预展时没有特别关注、不太起眼的连环画《小牛》（少年出版社1940年3月20日初版）。紧接着以22330元收获了两册抗战时期桂林文化供应社出版的表现全民抗战连环画《襄河圣血》、《王大户》。      拍卖会后我开始了我的抗战连环画专题收藏，收获了同为刘精民老师旧藏的1942年2月出版的《老英雄范杰先》。进行专题收藏，首先要整理抗战时期到底出版了多少种反映抗战的连环画，制成专题收藏目录，逐个寻找。要制成收藏目录，除了整理已经知晓的资料外，就要通过搜寻“孔夫子旧书网”、“中国收藏热线”等网站补充书目资料。我在2022年整个春节放假的七天中只专注这一件事。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春节收假之前，我在“孔夫子旧书网”搜寻到了这册抗战连环画。也就是上面描述的这册让我日思夜想，不得安宁的抗战时期出版的连环画《夜取三义砦》（砦zhài，同“寨”）。 《夜取三义砦》生活书店1938年9月初版，通俗读物编刊社编辑，林舒著，战时通俗读物乙种第十一册，实价国币伍分，32开，16页，16图。出版地武汉。《夜取三义砦》出版后1个月，1938年10月武汉沦陷日军之手，中国抗战文化指挥中心随之由武汉转至陪都重庆。 《夜取三义砦》描绘1938年夏天国军沈克师长所部夜取三义砦的战斗故事：日军占领徐州后，沿陇海线西行一路烧杀抢掠，杀害百姓，中国军民联合抗击日寇，阵地战、运动战、游击战交替运用，通过内线作战与外线作战切断敌人的联络线，分散日军兵力。根据侦察情报日军指挥官土肥原率日军五千人宿营三义砦（今河南兰考县城西三义寨乡）。三义砦地理位置四通八达，是兵家必争之地。最高领袖手令国军108师三天内收回三义砦，否则军法从是。上司程司令长官电令活捉土肥原赏洋十万，击毙赏洋五万。沈师长动员全体将士杀敌报国，三千将士誓死夺回三义砦。108师冒雨提前到达三义砦外围，等待友军到来。有一班长杀敌心切，按捺不住，带领两名战士爬上三义砦，日守军没有防犯，三人用手榴弹攻击，战斗被迫提前打响，三千将士蜂拥而上，直冲西南两门，与日守军短兵相接，击败守军，但没有捉到土肥原。哪知天亮后日军埋伏在东西两门，机关枪居高临下，袭击108师，损失惨重，加上友军不守约定，贻误军机，国军无奈退出三义砦，让土肥原逃生。 《夜取三义砦》的编绘者主观上是通过夜取三义砦战场描绘，宣传国军将士杀敌报国的爱国行为，客观上却表现出了国民党军队在军事战场上存在的严重痼疾：战争动员和将士激励基本依靠银元加升官发财；军纪松散，士兵不守纪律；部队协同作战如同儿戏，增援之友军为了保存自己实力，不听长官部号令现象普遍存在。——严格来说这是一次失败的军事战例，根本没有达到夺回三义砦，活捉土肥原的战斗预期，反而被日军伏击，损失国军抗日力量。 《夜取三义砦》短短16图详细地描绘了一个战斗过程，短小精悍，不拖泥带水，简洁明了。艺术上采用线描方式，在当时相对较少，有别于抗战时期大多数连环图画采用的木刻、漫画流行形式，基本可以代表30年代连环画线描创作的艺术水准。 值得注意的是《夜取三义砦》由生活书店1938年9月出版，表面上看是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统治区，由国民党官方许可出版的抗战连环画，实际上生活书店是与我党关系密切的进步出版机构。生活书店创建于1932年7月，由进步出版家邹韬奋和我党胡愈之等共同倡仪，由一些知识分子集资创立合作社性质书店，是抗争时期重要的进步文化机构，这就不难理解国统区出版的《夜取三义砦》存在客观描绘国军军事失败根源所在的原因了。 《夜取三义砦》具备抗战时期出版的抗战连环画藏品的四个基本要素：一、是抗战时期出版的；二、描绘的内容为抗战故事；三、具有连环性质的图画，故事情节完整连续；四、品相完好不缺页。 通过参加上海吉藏拍卖会和会后的这次收获，我拥有了抗战时期大后方出版7种连环画。其中武汉2种，1938年出版《军民合作》、《夜取三义砦》；重庆3种，1940年出版《模范兵张得胜》、《小牛》，1942年出版《老英雄范杰先》；桂林2种，1941年6月出版《襄河圣血》、《王大户》。 抗日战争时期出版的抗战连环画藏品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是全民抗战历史的实物见证。一是刊行于战争年代，出版编绘机构不停地转移，躲避战火，影响了创作出版效率，印行的出版物品种不会很多；二是战时状态下物资馈乏，发行渠道受限，主要在抗战后方几个较少的城市区域，印量都少；三是历经了80多年历史长河流趟而得以幸存；四是它经历了10多年残酷的战争烽火损毁而遗存下来；五是它躲过了建国初期的政府大规模收缴销毁；六是躲过了那场世无前例的“大革命”的清洗。这些历史文物，纪录了那个时代的历史痕迹，留存至今绝对是凤毛麟角，我们需要抢救式地收藏、保护、研究它们，让这些幸存者继续传承下去，使中华民族文化血脉不至于在我们这一辈人手上断档。 我的抗战连环画专题目前虽然只有七种，却涵盖了中国抗战时期三个文化名城先后出版的抗战连环画代表作品，这些抗战历史文物时间脉络清晣，彼此交相辉映而又自成收藏体系，以极有可能是孤本及在全国连藏圈里的唯一性奠定了它们在我的三万余册连环画藏品中的核心地位。 收获抗日战争时期出版的抗战连环画孤本，当然高兴！更为高兴的是自己具备了鉴赏历史文物的能力和大海捞针慧眼识珠的实战经验。后者是一个连环画收藏家必备的基本素养，更为重要。 2022年2月11日于南宁 《夜取三义砦》内页 《夜取三义砦》内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