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草自青

张焕军

几日前，去友人家做客。就餐时发现饭桌上竟有了一盘凉拌荠荠菜。见我惊奇，朋友说，田野都绿了，已经有了不少挖野菜的人。

说来也是。近日晴好，每每去公园散步，次次感觉不同。红梅开了。玉兰含苞待放。柳条舞动的愈加轻柔了。路边的枯草微微泛着绿色。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嫩芽随意散落在泥土里，东一簇，西一片的。行走其中，此景不由得使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秋来落叶黄，春来草自青。

五代时，冯道写过一首《天道》的诗。“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诗中“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一句，描述了时节变化带来的景色不同。与唐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中“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讲的是一个意思。冬与春，枯与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过程，非人力可为，此为天道。

这首诗距今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文意不难理解。大致是说，花开花落，草木枯荣是很自然的事情，生命在轮回中周而复始。一切都有定数，富贵皆是天意，长吁短叹有什么用呢？冬去雪融，春来草生。做好当下事，无须问未来。把这个道理想明白了，世间万事万物的变化就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了。

诗在告知人们一个道理，不要总想着去改变什么，或者盼着生活朝着自己想要的方面改变，做好自己才是最好的生活态度。

其实，自然界中许多植物生长的过程都可以很好的诠释这个道理。比如竹子的生长便是如此。据说，竹子在成才之前，用几年的时间仅仅只能生长几厘米。突然有一天，它会以每天几十厘米的速度开始疯狂生长，一个多月就能长到应有的高度。

人们惊奇于竹子的这一变化，然而，却很少了解其中的原因。在前面的几年中，竹子是在做成才前的准备，它用力把根向土壤里不断延伸，为某一天突然爆发在积蓄力量。细想一下，做人做事也如竹子一样，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扎根，打基础，任何一次努力都是不会被浪费掉的。

早些年，朋友相聚聊起“草”这个话题。有人把自己比作为“旱塬上的一棵草”；有人把自己说成是“高山上的一个草”；还有人给自己起网名叫“草木有情”。说来说去，大家都把自己说成是草根一族。用他们的话讲，草，生来平常，但性格顽强。

用草寓人颇有道理。草木凋零的时候，人们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不过是生命的另一种呈现状态。在与严寒的抗争中，迎风斗雪是一种能力，比如，腊梅便具有这样的特质。于多数植物而言，将生命深埋于泥土之中，用枯草落叶显示柔弱也是一种能力。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顺乎自然，无为而生。凋零的外表是草木在无法抗拒外界威胁时的妥协，而植于泥土的根系却在努力奋斗，它们向下、再向下。来年，当春回大地，一颗颗小草便会破土而出，再次勃发生机。

做一棵小草是不易的。旱塬上的小草要忍受烈日暴晒，忍受干渴煎熬。高山上的小草，更要经历风雨雷暴的洗礼。我有时想，高山上一棵小草经历的磨难是平原上一颗大树所无法想象的。人们礼赞大树的同时，亦应给予小草以该有的尊重。

环境不同造就了小草品行的不同。旱塬与高山上的草是野草，根深、叶短，不怕刀割脚踏，它看似无用，然而却绿化了荒山，给大地以生机。相比之下，公园与路边栽培的草要柔弱的多，人们会用一块写上“请爱惜我”的牌子拒人靠近。虽然都是草，格局却是不同。

对于生命，小草有它的天道。之于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态度。如何“知行好事”？三句话：树好心，做好人，成好事。把自己做好，也是件快活的事情。

2022/2/28于半山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