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由于这两年天旱,车轮口、二层山的柴草已经不能满足羊群的食用需求,所以需要派人寻找新的放牧场地,再加上原来的放牧员刘二泉是个爱热闹的人,一年多的孤寂的放牧生活,本来就已经很难为他了。生产队经研究决定让出身不好的刘正福担任新的放牧员,调查新的放牧场的任务也落在他的头上。几天后刘正福带来的消息是在距离旱坪川水泉公社所在地六十多里的黄梁滩有一处闲置的羊圈,那里方圆近二十里没有人烟,最近两年也没有羊群在那里住过,山上柴草相对比较茂盛,是一处适合放牧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 于是生产队当即拍板,就去那里。但还需要一个人看圈,负责看护新生的小羊羔,怕被老鹰叼走,同时负责挖柴、担水做饭,填圈等活计。我父亲那年五十六岁,七月份的一天,就和刘正福一齐赶着羊群向黄梁滩进发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九四七年六月和奶奶带着一家人离开河北定州老家西朱谷村的,先后到过门头沟煤矿、呼和浩特(那时候叫绥远)、包头、五原、临河辗转几千里,用时近三年才定居到井尔川的。在井尔川居住了近二十年,“文化大革命”及七十年代初,因为两方面的原因没有少挨批斗,一是被冠以“逃亡地主”(也就是家里有十多亩水地,给别人租出去收点租子,文革时公社曾两次派人前去调查,也没有查出有什么问题),二是父亲的两个舅舅在国民党队伍任职,解放前夕都去了台湾。挨打、遭抄家、捆绑成了家常便饭,而我们也受到牵连。记得一次生产队田间地头批斗父亲时,我抬头看了看民兵捆绑我父亲的场景,结果我也被五花大绑。那时候遭受的凌辱让人度日如年,所以旱坪川移民时我们首先报名,想换一换生存环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经过大家一年多的努力,终于迎来了年终的决算,大家别提多高兴了,生产队的场房里挤满了人,不光有男人,还有好多妇女,还有一大帮凑热闹的小孩。在大家熙熙攘攘声中会计王仲泰提高了嗓门给大家公布了生产队的粮食、经济收入状况和初步设想分配方案。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自己付出一年的辛勤劳动后的收获。</p><p class="ql-block"> 夏、秋两季共收获了两万三千多斤小麦和糜子,除了交公粮两千多斤,留除种子和饲料四千多斤,参加分配的还剩一万六千多斤。全年共参加劳动出工二万四千个,按照“人七劳三”的分配原则,每个人可分56斤,每个工可分0.2斤。</p><p class="ql-block"> 人们听会计这样一说,大家都炸锅了,劳动力多的人家忿忿不平地说“我们出一天工,才挣二两粮,这也太不公平了!那还不如躺在家里生娃呢!”虽然说是气话,但也有一定的道理。而家里劳力少的、孩子的多的也有人说“总不能让我们的孩子饿死吧!”大家争执得几乎要掀掉场房的屋顶。</p><p class="ql-block"> 队长齐栋站起来说“国家有“人七劳三的分配政策”,我们个人说了不算,虽然说可能有不公平的地方,但还是要理解,就不要再争执了,下年我们好好干,多想些办法,争取多打粮食不就问题解决了吗?”大家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接着会计王仲泰又给大家详细的讲述了经济收支情况。全年副业收入:小煤窑收入3400元,打围墙收入1860元,为旱坪川水管所装卸水泵、水管等收入2100元,合计7360元。支出:全年六次浇水水费3248元,买化肥1200元,其它开支856元,支出总计5304元。全年收支结余2056元,为下年预留公积金800元,结余4504元参加分配,每个工值0.18,结余184元,留做公积金,这样预留公积金为984元。</p><p class="ql-block"> 大家又热闹起来,我也在盘算,我们家六口人,奶奶、父母亲,我和两个弟弟,全年挣了一千一百多个工,能分到的口粮总共也就590斤左右,钱118元,这样还缺四个人的口粮,即使是吃供应粮,钱的缺口还很大,不动动脑筋,恐怕大半年的日子都不好过,贫穷不能限制我们改变命运的决心,我们就希望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过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最后队长齐栋对大家说“吃的不够,国家有供应粮,公社领导已经答应我们旱坪川一队,保证不让我们大家饿着。但是我们是种庄稼的,连吃饭问题都不能解决,恐怕说出去有些丢人吧!今年冬天的中心任务还是给地里铺肥土,改变土质,另外每个人开春都要交一立方农家肥,光有水还不行,还要有足够的肥料,农业八字方针“水肥土种,密保工管”缺一不可。除了把车轮囗羊圈的羊粪拉回来,另外我们在黄梁滩的羊也去了五、六个月了,我们要派人去把羊粪拉回来,堆成堆,发酵好,明年春天就派上用场了。谁报名去?”</p><p class="ql-block"> 我首先报了名,因为天气变冷需要给父亲送些防寒衣物和米面。同时报名的还有徐老蔫、韩酸酸(经常开些肚脐眼以下荤味较重的玩笑,被人戏称“酸酸)、刘二泉、海原县迁来的魏善春等五人,我们约定准备好架子车,打足气,最好每个人准备一个芨芨草编制的围栏(这样装的比较多,实在找不到,可多带几条口袋或者麻袋),后天早晨八点准时出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元月8号早上八点,我们准时出发,六辆由骡子或毛驴拉的架子车向黄梁滩进发。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而魏善春一上公路,就唱起了流行于甘肃、宁夏一带的民间小曲《新媳妇回娘家》,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听着听着,我感到虽然说听起来有些凄楚、哀怨,但由于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仍然感到很有趣。歌词大概是这样的:“正月里新媳妇哭哭啼啼,叫一声老妈妈要回娘家去。”婆婆答道:“正月里忙着呢!”媳妇问“正月里干啥忙着呢?”婆婆答道“人来客去着忙着呢!”“二月里新媳妇哭哭啼啼,叫一声老妈妈要回娘家去”婆婆答道“二月里忙着呢!”媳妇问“二月里干啥忙着呢?”婆婆答道“二月里种地忙着呢!”……就这样一直到腊月,媳妇还是没有回成娘家的一首民间小曲。</p><p class="ql-block"> 听着听着,我们竟感觉不到一路的劳累,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下午两点多,我们就来到了黄梁滩。看着父亲饱经风霜苍老的颜面,我的心里有些酸楚。父亲忙着给我们烧了些开水,吃了自己带的干粮,休息了一会,就开始挖羊粪、并装好了车。冬天天气短,下午五点多刘正福就赶着羊群进了圈,吃完饭,天就昏黑了下来。大家聊了一会年终决算的事,就挤在炕上休息了,炕是烧过的,身上盖着棉衣,也感觉不到冷。</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晨,我们吃了点,就又踏上了返程。</p><p class="ql-block"> 这次运肥虽然说只有两天时间,但在空旷、寂静的山路中,让我浮躁的心沉淀了下来,让我认识到生活不光是曲折的、沉重的,只要是心中有阳光,对来来的生活有憧憬,有希望,我们终将会走出生活中的阴霾、迷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2年1月2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