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病逝周年祭

山溪

　　

今天是2月27日。亲爱的以平，我们分别整整一年了。在这365个日日夜夜里，我无数次的回想起我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你那鲜活的一言一行竟依然生动、清晰，使人难以忘怀。许多日子以来，我就在心中构思着这篇文章，但真正动笔后，却拖拖拉拉时续时断。今晨终于写完了最后的一段字，就让它伴着我的串串热泪以寄托心中的哀思吧。

去年你刚走的那段日子，我常常彻夜不眠，即使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心中不断的涌动着一些话语想对你说，后来自然而然就形成了那篇《我想对你说》的悼文。我发在朋友圈里后，反响出人意料。我们的亲人，还有你的闺蜜、同学和同事以及我的战友、同仁和朋友，写下了许多留言，条条感人肺腑。我摘录几段给你听听：

“松涛啜泣，苍天呜咽。我怀着悲痛的心情拭泪默哀，愿同窗闺蜜一路走好”。

“逝去的不仅仅是我的嫂子，更是我人生的榜样！天妒好人，以平二嫂是位难得的贤妻良母，知书达礼，精致优雅，善解人意，正直无私……如果真有来世的话，我还想吴以平做我的嫂子”。

“聪慧、柔情、性情平和的嫂子，事业上和您比翼双飞，家庭上付出多于获得。纤细的身材却拥有强大宽容的爱心……杜兄，何其有幸拥有四十年相濡以沫的知心爱人……”

“我们都这样想，二妈妈确实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个时空与我们相处，她的坚强与宽厚，待人真诚、热爱生活…晚辈们都感受得到，感恩相遇，感恩有这样的二妈妈曾经在我生命中”。

……



　　

还有许多许多，更让人动容的是，远在上海你的小学同学群里，听到你辞世的讯息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群里留言悼念，表达了“一日同桌，一生相知，斯人已去，生者泪湿”的同窗之情。这个群里有一位网名叫山泉的同学，连夜赶写了一篇《以平，我们也想对你说》的文章，内容情真意切，处处透着“同窗间最纯洁最干净最炙热的那份心和感情……”

当然，我深知，他们这么做，除了亲朋的情谊外，更是你的聪慧、好学、大度、贤惠给大家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象，这才有了这么多发自肺腑的留言。你若地下有知，当会感到欣慰的。

这些日子，我的精神状态较一年前明显好了不少，但免不了还是睹物思人、触景伤情。每当走过我俩曾经一同去过的地方，面前自然而然就浮现出曾经的画面，无论如何挥之不去。毕竟这些场合可以回忆的往事太多太多……有一天我独自去小麦岛，看到那熟悉的花草树木，一幕幕的场景又从眼前闪过，心里随即生出几句诗句：“昔日牵手行， 漫步悦悠悠。 今夕独瑀瑀，目及无靓影”。虽然未必合辙押韵，却是当时我心情最真实的写照。

　　

你走了一年了，我们家中的布置格局一如既往，物件摆设依然如你在时的模样。这倒不是因为我的懒惰，而是在下意识里我觉得这样更习惯、更自然些。每当看到相框照片中你嫣然的笑容，我脑中就会想起曾经那些值得存念的日子，似乎我们仍然在一起从未分开。当然事实并非如此，譬如在以往，每当我完成一篇文章，在发表之前，你总是充当“第一读者”，对于文中的纰漏，你极耐心的给我一一指出。无论是词意不当，还是用词欠妥，甚至连错用的标点符号都从未放过。我受此影响，在你的作品完成后，也会角色互换，只是在心细方面与你相比我是自愧不如的。你也愿意探索新鲜事物，每当学会电脑或手机上的一个新功能，总是及时与我分享。我在上网操弄等方面包括写美篇的小技艺，许多怕是你的传授呢。我常常想，这些事情虽然不大，但正是在文学爱好等方面的诸多相似之处，当然还有对家庭责任的认识担当相近，才使我们几十年里彼此欣赏，相敬相爱，包容和睦啊。

说着说着，思绪一下子又回到那些逝去的日子里。我一直念念不忘的，是我的老母亲九十多岁以后，兄弟姐妹们决定轮班去家里照料老人，恰逢当时我调到济南工作，你就毫不犹豫的担起了我应负的责任。多少年来坚持如初，直至我退休后，你才交了班。你对婆媳关系处理的恰如其分，这是最令我欣慰的。正因如此，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将老两口多少年来积蓄的几十万块钱和老爷子平生钟爱的一些稀有小物件以及家里早年留传下来的小饰品等、全交给你保管。你也是尽心尽力，将钱款和物件打理的井井有条，此举得到全家人的一致赞许。为使老人的存款保值增值，你不辞辛苦，从定期到基金再到理财，根据金融形势的变化而改变，既规避风险又最大程度的争取多点收益。为使母亲安心，有一两笔基金到期后略有亏损，你与我商量，用我们自己的钱做了弥补，以保证老人的每一笔理财都得到盈利。到年底你总是及时的用电脑将本年度的逐笔操作打印出来，向全家公布，十几年一直如此坚持。我有时想，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大概就是这样的境界吧。

所以在同学群里，有人夸你自小学习成绩好，我并不觉得突兀，因为在我们日常相处中也会感到你的聪慧。使我倍加赞赏的是你的贤惠，那种大度、善解人意，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才是最可贵的，也是我们家常年和谐温馨的基础。



家里的阳台上洒满了阳光，四盆天竺葵在阳光下生机盎然。这还是前年的春天，你在网上的花卉店里精心挑选的。我记得快递送来的时候，你早早就找出了四个古朴的旧花盆，叮嘱我小心的移栽上。春夏交替的季节，四盆天竺葵相继开花了，一盆鲜红色的，一盆粉红色的，还有绛紫色的一盆，最后一盆竟然是蓝色带白边的。那时你刚做完化疗时间不久，身体依然虚弱，但看着盛开的花朵，你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从这些生活点滴上不难看出，你是多么喜爱这个世界这个家啊！每当想到这些，我的眼眶就禁不住噙起了泪花。

你走后，这几盆花儿也开始落败了，蔫蔫的耷拉着叶子。难道它们也通人性？想到这些花儿饱含着你的情感，我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它们。我在花盆四周插上小木棍做为支杆，将花的细茎用棉绳捆扎使之竖立起来，把枯萎的叶片一一摘掉，每天用喷壶喷洒叶面 ……渐渐的花儿打起了精神，如今已是枝叶扶疏，生机盎然了。

同往常一样，每个周末儿子一家依旧到家里来探望。令人宽慰的是，小孙子和孙女进门问候完爷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天竺葵浇水，看着他们的认真劲儿，或许小家伙们也与我有同感？有一天，两岁半的孙女聚精会神的凝视着挂在墙上的像框，那还是咱俩多年前在鲁迅公园里的合照。忽然她挺认真的对我说：“爷爷，坐在前面的是奶奶，奶奶在天上看着我呢……”童言无忌且纯真，我相信小孙女的吉言，愿你在没有病痛的天国里安息吧。



　　

人们常说“文字是记忆的凭证”，这句话后来被一位作家进一步深化为“以文字向记忆致敬”。其出处我已记不清了，但这句话记得很牢，许久以来我也一直试图这么去做。所以，对你的追思，我可能不会采用焚香烧纸等世俗的做法，而会坚持用文章来表述。我想，这应该也是你乐见的方式吧。

自我的手机下载了“美篇”以来，时间已六载有余，作品约做了一百五六十个了。我把一些曾经经历过的人与事，以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等，用文字、照片、视频的方式记录下来，如今仅发表的恐怕已有几千幅照片和十几万字了吧。我固执的认为，在遗产方面，给子孙后代留下点有价值的文笔资料，应胜过物质上的钱财。

鉴于此，这几个月，我在酝酿着写一篇文章，题目已经起好了，就叫做《写给子孙们的话》。大体分为“家族的简史”、“我的三观认识”“对后辈们的嘱咐”、“自己身后事的安排”等几个部分。文章的第一部分现已基本脱稿。余下的部分，我再慢慢的写。以从容平和的心态去做完这件有意义的事情， 而且尽量写的让人读后不感到枯燥，还是需要下点功夫的。我还将岳父母的一段感人的奋斗史也写入了文中。我觉得，无论是你家和我家的先辈们，把他们那种自尊自立、坚韧不拔的品行告知孩子们，是我辈的责任。“读史明智、鉴往知来”，作为后辈们，是有必要知道一些家族典故和历史的。否则再过几年，“祖先长辈”在他们的认知中恐怕会成为一个空洞的概念，这岂不悲乎？

啰哩啰嗦和你讲了那么一大堆话，你没有觉得厌烦吧。说到这里，我的耳边似乎又响起小孙女稚嫩的童音：“奶奶在天上看着我……”是的！你没有远去，或许这时正在天国向人间眺望着。我肯定此时的你心里头依然惦念着全家，正在默默的祝福着你的至亲好友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