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梅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我的生日,五十岁,年过半百,如果不重复念一次,五十,好像忘了,已不止是人到中年,怕是要进入老年了吧!不是么?都是快办理“退休”的一个人了。其实这个生日,今年春节回家时,儿女女婿已提前给我过了,尖尖像雪糕筒的小帽子,粘满毛绒绒细条金纸,下面拴着一小根橡皮筋,戴在头上,如果再把鼻子抹白,脸蛋抹红,眉毛画弯,像级了马戏团的那个“小丑”,甜得油腻的奶油蛋糕,尽管里面也夹杂着芒果西瓜草莓还有核桃仁这些水果颗粒,我依然不太喜欢,每人一小块,吃剩一大半,觉得扔掉浪费,想送给邻边叔伯弟弟的孙子孙女吃,儿女们不同意我的想法,说毕竟是我们吃过了,如果蛋糕还没开切时他们都在现场就好,一块吃,现在把吃剩下的再送给他们不合适,更不礼貌,我认可这个说法。关掉灯,蜡烛点了,心愿许了,电火花燃了,生日歌唱了,蛋糕也吃了。明白孩子们的一片孝心不能辜负,勉为其难充愣装傻,过了个“仪式感”,满满的生日。不可否认,这个生日我是开心的,吃什么,穿什么,戴什么,今天对于我来说,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让我住进你们的心里,温暖甜蜜,从此没有风雨。</p><p class="ql-block"> 如此,虽说今天是我准确的生日日子,我也就更没放在心上,儿女前几天就打电话几次敦促我们,到时要去买羊腿牛腩加菜,我都敷衍说好,我会,知道了,可是我就不想行动。早上丈夫说,赶快起床吃早饭,待会我们去买菜。</p><p class="ql-block"> “买什么菜?”,</p><p class="ql-block"> “你生日呀!”,</p><p class="ql-block"> “不用”,</p><p class="ql-block"> “那杀只鸡总要吧!”,</p><p class="ql-block"> “别说了哈,不要,不想吃”</p><p class="ql-block">我满脸厌烦,霸气回应,是想省钱么?是我今天心情不好么?不是,都不是,想来是对生日我已经没有了兴趣,年过半百,还能有多少个生日?本应该好好过过,但想起那句俗语“父在不留须,母在不庆生” ,却又让我觉得道理满满,是呀!有父亲健在,你蓄什么胡子,做什么老大?有母亲安康,你有什么资格欢天喜地庆祝?你今有幸降临在这个人世间,是你母亲经过一场场大汗淋漓,声嘶力竭的忍耐,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般的疼痛才换取你的“生如夏花”。想想曾经落后科学不发达的那个年代,封建愚昧无知的人们,让多少身怀六甲的妇人在临盆时一命呜呼,连同腹中胎儿一块归了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也或许是年岁的缘故吧!年幼时,少女时,包括刚刚做母亲那阵时,对于过生日,我是高兴的,欢喜的,期盼的。记得年幼时家里姊妹多,五个,生活拮据,童年记事起到二十岁前,所谓生日,就是母亲早晨煮粥时一块放下去不到十粒的鸡蛋,今天生日那位“寿星”,吃两个鸡蛋,还没到生日那位吃一个鸡蛋,多数是由母亲分配,调皮的我偶尔也会比较一下哪个大些,先偷偷挑出来,分到两个鸡蛋的“寿星”往往是吃一个,一个装在衣兜里,不舍得吃,时不时伸手摸一摸早已没有温度的鸡蛋 ,那真叫一个开心呦,那种欢喜多少年以后想起依然清晰,只是当年,母亲和父亲那天有没有分到一个鸡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或许是给“理所应当”的高兴充昏了头脑,也或许是懵懂年幼的无知,让我不管不顾。回首半生走过,记忆深处,我忘不了太多太多的生日:外婆七十大寿时,一大屋子的人,嘈杂热闹,小姨在灶台洗碗盆清洗那个臭气熏天的猪肚情形;婆婆那年过生日,公公慷慨大方给小姑子姑丈,我们每个到场的人发红包,气得我事后跟丈夫说简直是黑白颠倒,不是收红包而是发红包的么?;记得那年儿子在广州弟媳家,恰逢儿子生日,弟媳买了儿子人生之中的第一个蛋糕,那种感激我至今未忘;记得那年初嫁到婆家,生日那天婆婆为我煮鸡蛋,我满脸诧异,她怎么知道我的生日?事后公公说是丈夫早早叮嘱了他老妈;记得儿子三岁那年的生日,囊中羞涩,家里养鹧鸪鸟又要付现金买饲料,实在周转不过来,丈夫便与小姑子借了五十元,滂沱大雨,买了一只鸡,为儿子过生日……。数不清的生日里,当然,最让我忘不了是那年二十岁时,小姨给我做的第一个“大生日”,那天中午的那顿饭,已想不起来吃什么菜了,但是小姨给我生日做的“寿桃”,“鸟雀”粄,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要知道除了过年才能吃得上的美味佳肴,今天我却成了吃这粄的“主角”,那份欢喜,那种嘚瑟,那个我是“大人”儿的感觉,真好呀!那何止是今天千篇一律的仪式感,那简直是过年般的隆重登场。</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抽屉里,曾经珍藏着一条24k金项链,细如发丝,短得刚好能把脖子围拢,那是父母在我二十一岁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据说当时还是父亲托付他的朋友在香港所买。想当年,不知是不是父亲觉得对十七岁上班的我有所“亏欠”,曾经给我买过三件礼物,一辆女式紫色大弯杠自行车,一块金光闪闪英纳格牌子的手表,还有的就是这一条不是纯金的k金项链,这三件礼物,物换星移时过境迁,如今早已有了各自“归宿”。自行车,买后不到半年,一次去父亲弟弟小叔家帮忙忙和什么,上楼不到十分钟,下楼一看,无了踪影,没了,忘不了那晚小叔载着我找遍了圩镇的角角落落,忘不了那晚欲哭无泪的我心痛与难过;手表虽说金色渡漆退去了许多,早就没有新买时的土豪晃眼,但是完整无缺,不差分毫,如果拧上几圈,照样走起,只是如今手机早就取代手表的功能,多年都没有戴手表的习惯了,它也就如此这般沉睡了不知多少年;而这条小项链,不知什么时候断了几节,无情的岁月竟让它发黑得已没有一丝光泽,面目全非,丑陋俗气,几次都想丢了,最終也没做出决定,三十年呀,从“子成人父,方解油盐非易事,女为人母,方知酱醋味千般”的我,不经意间已伴我走过三十载春去秋来,花开花谢,不容易,那能说今天想丢就丢。想想,其实也不奇怪,如今两鬓斑白,满脸褶皱我还能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我么?“为何只许春回去,却不容人儿再少年?”,“人间的面,吃一碗少一碗,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每每想起这些人间清醒的句子,我也曾经黯然神伤。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木心先生的那句: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我也喜欢杨绛先生的那句:人生,一岁有一岁的味道,一站有一站的风景,你的年龄应该成为你生命的勋章,而不是你伤感的理由。来到这个人世间,后悔么?遗憾么?值得么?我不知道,我想起作家余华老师的那句话:起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最終,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走。我想起了倪萍老师姥姥语录那句: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菜端上来了,细心的丈夫还是蒸了一盘冬菜排骨,打卤了十只鸡蛋,煮了一锅加了姜丝的白菜汤,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简单却也赶饭,儿女没在身边的日子,吃什么都无所谓,口味合适就行,花不花样,随意就得,我喜欢日子简简单单。尽管如此,晚饭后,我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依旧是没有多少“价值”,没有什么“意思”的闲聊,就在要挂断电话时,我还是没能忍住,说了一句:“老妈,今天是我的生日哦”。谁知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母亲便传来满满的自责声:“哦,是,唉呀,我怎么忘了,呵!啧!忙起来就忘了,真是的”。我赶忙劝说,“没事,唉呀,老人了,都不过生日了,春节时,女儿不是买了蛋糕过了生日的嘛?没事”,放下电话,我真的后悔说漏嘴了,如果不提生日一事,母亲何来自责?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去。</p><p class="ql-block"> 五分钟后,微信传来叮咚一声,打开,母亲传来,微信转账600元,我无分秒思索,按下,退回二字,键入:不用 ,老妈,我有钱花。随即,母亲又再次转来,这次加了一句:一个意思,快收下,不要点来点去。如此这般,我便听从母亲,收下了这份沉甸得有点让我窒息的爱。末了,母亲传来:收了就好,我才开心。虽然我清楚老妈不缺钱,可我凭什么堂而皇之,接下老妈的“付出”,五十年前的今天,受苦受难是母亲,本应该感谢母亲把我带到这个人世间,同时带给我天底下最好的兄弟姊妹五人为伴,不是的么?紧接着弟弟发来祝福,转来红包,姐姐发来生日祝愿,视频聊天,妹妹紧随其后,那一刻,我想我是人世间最最幸福的人,爱如潮水般将我重重包围,你说,来此人间一趟,值得么?我心里明白,是母亲用心良苦,一个个提醒了他们,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母亲弟弟也好,姐姐妹妹也罢,就算他们今天果真的忘记了我的生日,又有何防?五十年来,若不是这份骨肉不能分离的爱,支撑着我迈过人生中一个个的坎,一道道的渠,我如何能坚持走到今天?如何能让一双儿女学有所成,前途坦荡?还差今天的“记得”么?不,过不过生日,我哪天生日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岁月远走,年华老去,家人全在,我想爸在,妈在,家一直都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