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子训侄儿（原创）

老馬識途〈馬履達〉

文字创作/马履达

插图/故乡街景

背景音乐/故土的眷恋

　　少年离家，半个多世纪。乡音难忘，千丝万缕，萦绕心头。本文以记忆中潮白河以东杨镇地区的部分具有代表性的乡音特点、语言风格、表述方式、发声变化成篇，人物和情节纯属虚构。

　　村里有个二十几岁的女人，俊俊的长相，黑黑的脸皮，苗条的身材，高高的个子，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说话灵牙利齿，嘎崩干脆，人送外号”大俊（zùn)”。那天早上，二婶子出门遛弯儿，远远地看见“大俊”风风火火地迎面跑来，看她那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中诧异，问道：“这一大早儿上哪儿去了，忙着回家干啥去？”“嘿！我到自留地薅两垄白薯，想着我（wǎn)家小子该吃‘妈妈’（喂奶)了，这不，赶紧家走，别饿(nè)着他。” “你这么忙三迭四，呼哧带喘地两腿儿紧捯扯，我还寻（xín”)思赶紧家走给老二做（zòu)饭去呢！赶紧走吧，别饿着孩子”！大俊边走边说：“他爹这个二混子，一天到晚不着家，绕处瞎出溜（到处闲逛)，怪我搞对象那会儿不长眼，中了邪了，咋就看上他了？还懒得生蛆，现在没准儿还在被窝儿扎着哪！要不就哪野去了！” 二婶子听罢言道： “老二不是挺老实的吗？你说他懒我知道，你说他瞎出溜我咋没许会（没注意)呢？”大俊忙说： “他一点儿都不着吊，除了闲逛，在家油瓶倒（tǎo)了都不扶，我一说他他还骂骂咧咧（lǖlǖ)，只(zí)要不顺他意儿，就急扯白脸地翻车！”二婶子抻了抻褂子大襟，劝道：“这毛病我还真没许会（没留意)，他这样也都是你惯的！” 大俊眉毛一挑，高声回应： “我说他他根本（měn)不听，还不抵（dì)放屁哪！刚一吱声儿，他那儿有十句等着我呢！噎得人艮儿喽艮儿喽的！动不动就拿我黑说事儿。”二婶子听罢笑出了声儿：“这小子咋这么浑呢，他也不尿泡尿(suī)照照他那个模样，猪不嚼狗不啃的，还有脸拿这个茄乎（要挟)人儿。”

　　“踢哩踏啦”……一串怪声传来，二头忽悠一下窜到二婶子面前，咧着大嘴，头发挠头支叉（蓬乱的样子)，长毛鞑子似的。鬍子七长八短，光脚趿拉着片儿懒鞋，嘿嘿一笑：“二婶子，你（nǐn)们娘儿俩说啥悄悄话儿哪？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我听听！” “滚一边子去，瞅你那副德兴，几（jǐe)月没洗澡啦？头发都擀了毡了，鬍子跟狗啃的差不离儿，‘连毛僧’似的，可惜了（liǎo）儿的鞋，不提上，鞋帮儿踩着，你瞅瞅，整个儿就是一个“落底梆子（不修边幅、不利落、二流子)”！“二头”一愣，嘻皮笑脸，嘎咕话蹦出大嘴：“二婶子，您咋这么数落大侄儿呢，忒差劲儿了吧！我也是五尺高的大老爷们，您给我留点儿面子成吗？”

　　二婶子一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你还有脸争（zhéng)竞？你媳妇儿咋样儿？人家在妈家是宝贝疙瘩，人家都说一朵（tuǒ)鲜花咋就插在你这摊臭狗屎上了！你琢磨琢磨，这几年大俊对你咋样？你嫌人家黑，我告诉（gàng shang)你，黑咋了？黑不牙碜，你瞧电视里的明星脸儿白，人家瞧你这个德兴都噁（ně)心。你说，人家大俊哪儿对不起你，炕上地下全活儿，一年到头儿俩手不拾闲儿(勤快劳作），不是二婶子嗔（chén)嘚（埋怨)你，你拍拍心口窝儿想想，她要是抱着孩子回妈家住上个月期程的，你不曳挣巴拉的？吃剩饭都没有，喝西北风都得灌你一嘴沙子，人家伺候孩子还得伺候公公（góng gong)婆婆，又得种地喂猪种园子，忙的她脚丫子都朝天了！我告诉(gàng shang)你，你在家啥活儿也不干，还一天到晚不着家，总跟‘臭六头’瞎混，成天价招猫儿逗(dì)狗儿的，能学（xiáo)出啥好儿来？有媳妇儿在你伴拉儿（身旁)，享福去吧！别没黑价没白日的绕世界浪，瞅瞅你那夹袄（nǎo)，脏的都没模样了，媳妇儿忙没功夫洗，自个儿（jì gě)不会涮涮？帮媳妇儿干点活儿没人笑话。”二婶子的话说的二头无言可对，但心里明白嘴上不服：“您家我叔叔（shóu shou)咋样，任啥都干，啥前儿去您家跟二叔（shōu)学学(xiáo xⅰáo)！”二婶子朗声答道：“你有那志气！狗改不了吃屎，你二叔要知道你是这么块料，早一顿大脖儿拐（抽嘴巴)招乎上了！你等着，我跟你二叔念叨念叨，让他收拾收拾你，也给我那侄媳妇儿出出气儿！你（回家）黑价躺炕上琢磨琢磨，你配得上大俊吗？再不改改浑身的臭毛病，早晚让媳妇儿给踹了，那天俺娘儿俩在庄头儿，叨咕起你（nǐn)们家的事儿，大俊委屈得直掉眼泪，要不是有孩子迟累（牵挂)，大俊早就想不跟你过了”！二婶子带着吓唬的口气说完，再一回头儿，不见了大俊的身影儿，自言自语说道：“这一眨摸眼儿的功夫，大俊哪儿去了？长翅膀儿（cì bǎng)飞了？估摸（gōng mo)给孩子吃妈妈去了吧？嗨，我没功夫跟你说了，我也得紧麻（mā)利儿家走拾掇拾掇院子去了。

　　空旷的大街上，二头低头划拉（hú lou）着烂草堆似的脑袋，陷入了沉思。心想：二婶子说的话在理儿，我还真是得琢磨琢磨，凭心而论这么些年我还真是挺对不起她的，打明儿个起，十天八天洗个澡，脑袋规整规整，利利落落地出门儿，裤褂儿干干净净的，找点正经营业儿干。咋也不能跟‘臭六头’似的，招人不待见，谁瞅见谁躲远远儿的，我也让大俊瞅瞅我是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儿，好好干也算对得起老丈杆子，省的让人家背地儿数落咱没正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