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婆 印 象”一一张钢城

钢铁长城

　　一个人的成长不是孤立的，它离不开父母的养育，也离不开老师的教诲和朋友的帮助！生命中遇见的每一个人，对我们的成长都是有意义的！每个人的出现对我们都有着价值和影响！我的外婆就是这样一个对我的成长有着重大影响的人！

　　我的童年是外婆带长的，外婆是我最早的启蒙老师！印象中在我大约四、五岁的时候，母亲把外婆从四川接到了新疆。外婆个子不高是一个穿着很整洁，说话做事周很利落的人！外婆洗衣，做饭，收拾家务有条不紊。外婆会女红，心灵手巧。我们穿的衣服和鞋，都是外婆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外婆有文化，能出口成章，会写一手好字。记得小时候，外婆经常把我们搂在她的身旁，操着四川腔调给我们讲故事。外婆 教我们认字，写字，数数，背诗词学习文化…我们整天都围在外婆的身边。外婆就这样任劳任怨，悉心的看护着我们兄妹仨人和照顾全家人的生活……。

　　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小时候每天吃饭前，外婆都要求我们必须要背诵“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经》和《增广贤文》中的句子，或则数数从一数到一百。否则，外婆就不准许吃饭。有时我们会背不上来哭闹着，父母在一旁不忍说：“算了吧……”！外婆却坚持原则坚决不许，直至谁完成了她的要求才允许吃饭。庆幸我大多数时间都能完成外婆的这项“任务”，所以，我也比较讨外婆的喜爱。



　　外婆是个很善良的人，外婆懂得尊重，对人亲善。外婆每每做些四川泡菜、腌肉或好吃的东西，外婆都会想着分享给周围的邻居们。常有邻居因工作忙，没办法照顾孩子。外婆就主动说：“你放在我这，我帮你看着……”。外婆是个勤奋节俭的人，吃饭不允许剩饭。若是谁吃饭剩有饭粒，外婆一定会穷追不舍地让你“舔食“干净才肯罢休。这时，外婆教我们背诵唐诗《闵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夕，粒粒皆辛苦”。教育我们要珍惜粮食。外婆说：”农民种地很辛苦……“！



　 外婆是经历过旧社会，是缠了足的“小脚女人”！走起路來捣着碎步，就象电影里的木隅人……。可能很少有人见到过，”缠足女人“的一一”小脚“！我见过外婆的”小脚“。记得，外婆每天晚上都会坐在床边盘起腿，一层一层，一圈一圈解开缠在脚上的裹脚布。然后，再用手搓揉着脚部。那用布紧紧包裏着的脚都变了型状，紫红紫红的像个“小三角棕子”似的。书上把这种“小脚“，冠以了一个美称叫“三寸金莲”。但是，我看到过了这种“脚”，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把这种“小脚”说成是“金莲”？因为，那双变了形的“脚”很恐怖，它绝没有象“金莲”那么好看。看见外婆缠足用的布！我明白了俗话说的：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裏脚布”指的就是外婆用来缠足的这种布！但是，外婆的裹脚布却没有臭味…

裹脚，在旧社只有汉族女子才流行“裹足”，它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一种陋习，从宋朝五代末期开始，新中国成立后结束。望着外婆的这双“金莲”，我并不感到好奇！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为外婆在封建社会遭受这种罪感到非常心痛！

　　外婆与我们相处也就是三年的时间。记得在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开始了“文化大革命运动”。一天，一伙穿着黄军大衣的”红卫兵“小将。突然，抄了我们的家，家里的两个最值钱的樟木箱和一些衣物、报纸、书籍、家信被胡乱地抄了满地都是。红卫兵小将在我家门前组织群众开批判会说：“外婆是地富反坏右分子逃到了新疆，要将她揪回原籍，去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和劳动改造”！一个“红卫兵小将”，强迫外婆站在一个方木橙上，60多岁的外婆颤颤巍巍的站在寒冷的风中，”红卫兵“小将还凶狠地让外婆弯下腰低头认罪，不时地恶语相加高呼着打倒外婆的口号！外婆受尽了其辱承受着红卫兵小将和人们的批斗……。

此后，外婆便被强制遣送回四川。外婆在即将要走的那几天，全家都陷入到了无奈和痛苦中，不愿意外婆离开。但是，面对当时的形势和突如其来的“灾难”。为了不牵连和影响我们。外婆很淡定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临走的前几天，外婆夜以继日用手工赶制，给全家每人都做了件新衣服和一双新布鞋……。外婆是个有个性的人，外婆还像往常一样，无视着一些人鄙视的目光，不悲不亢地和邻里们打招呼。

就这样，外婆被遣送回原籍了，我从人们纷纷议中才得知外婆的家庭成份是“富农”，属于被那场运动中专政的对象……。

　　八七年，外婆90岁寿辰那年，我们兄弟俩专程赶到四川去看望了外婆。这也是从那个惊心动魂的日子，离开外婆几十年后，我们第一次与外婆的相见。见面时，我们恭恭敬敬地给外婆磕了三个头。外婆不断地呼唤着我们，呼唤着我们的乳名！外婆将我们一个个拉到她身边仔细地看着、深情地抚摸着我们！外婆抚摸着我的脸颊说:“是小时候的钢儿，现在都成大人了……”！

外婆虽己高龄、头脑很清醒，一点也不糊涂。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并不断地讲述着曾经和我们在一起的往事。当外婆得知我已参加工作还当了警察时，外婆显得更加格外地高兴直说：“好，好！争气、争气”……！

　 夜晚，外婆家乡的夜空，繁星点点。我躺在外婆家乡的茅草屋里，一遍一遍回忆着小时候和外婆朝夕相处的日子……！当年外婆支撑着婑小瘦弱的身躯，踩着”三寸金莲“，为我们操持家务！教我们读书学习的画面：炎炎夏日，我们偎依在外婆怀里，外婆为我们摇着蒲扇；寒冬腊月，外婆深更半夜为我们缝制棉衣、棉鞋。多少清晨，我们还酣睡未醒，外婆已经为我们做好了早饭；多少次生病，外婆背着我们去医院看病，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们，外婆真是多么的不易啊……！我突然有个想法！想问问外婆当年是怎样孤身一人，踩着”三寸金莲“从新疆回到家乡的？在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外婆回到家乡的境遇又是怎样……？

第二天，望着寿宴的欢乐气氛，望着外婆兴高采烈的神态！我想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那曾经刻骨铭心“灾难“会勾起老人家的伤感……。谁曾想那次与外婆的相见却成了最后的决别，两年后外婆寿终正寝，无疾而终。

　　外婆离开我们几十年了，但外婆的身影却时常在我心中萦绕着！我常常泪流满面地追忆着对外婆的思念，同时，也在寻找着那不解的答案……？我的脑海里经常会依稀浮现出外婆那慈祥温嗳的目光，依稀会梦见外婆迈着“三寸金莲”，承载着生活的艰辛的身影……。

清明的天空下着小雨，遥远的天地间，一层灰灰的色彩，那是悲哀的色彩、哭泣的色彩、思念的色彩。绵绵的小雨和我的泪水一同飘洒，在倾诉无限的哀念……。我相信人世间一定有天堂，好人去世后能进入天堂！外婆是世上最好的人，我相信外婆就在天堂那边，外婆从来就不曾走远，一直就活在我心里！我朝着外婆家乡的远方，仰天长啸，向苍天祈祷！祈求清明的风能把我的思念，捎给我天国里的外婆……！祈祷远在天堂里的外婆，一定不要再那么艰辛劳碌了……！

2006年4月（张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