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丰家山

邓立强

　　时光不急不缓，又悄悄步入了三月，阳光温和，乍暖还寒。离那场纷扬的江南雪，离雪后寂静的丰家山，仿佛又是很遙远的从前了。

可流水般匆匆的岁月，尽管充盈着无数琐碎的俗事，却总会有一些纯净的儿时记忆，在某一些瞬间，比如，那场雪后寂寂的丰家山，轻轻地触动你我的心弦。

　　上回来时，金秋时刻。军峰山下，小村静立，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石阶迤逦，溪水潺潺，银杏泛黄，枫叶翻飞。如今雪后奔波，盘山而至，茫茫风雪中已经看不到军峰山的半点踪迹。元宵已过，春节归家的游子已经背井离乡，丰家山如所有偏僻的农村一样，在短暂的喧嚣热闹后又重归寂静。积雪掩盖着广褒的农田，唯有潺潺溪水，延续着生命的不息与缠绵。

冰棱垂挂在屋角，玉砌般的小树默立无言，稀稀疏疏红色的对联，在洁白的积雪里，在枯老的黄泥屋前，顽强地绽放着生命生生不息的容颜。

　　硕大的红豆衫，昂首挺立，并不被积雪压低一些身躯，而矮矮的黄泥墙，已是风销骨蚀。曾是一家几代人挡风遮雨的家园，而今人去房空，那些辛苦劳作，已经散作淡淡的回忆。

谁不依恋故国家园，谁愿意背井离乡？可是为了生计，人们只好把他乡认作故里，让灵魂留在故土，身躯飘泊在远方。

　　雪后的丰家山特别安静，仅留的几户村民大都窝在家里烤火，拉家常。石板桥上厚厚的积雪，偶有几只小狗回头探望，归家的小牛亦是不声不响，桥下溪水，冲破积雪的羁绊，一路向下。有些许阳光穿云而出，映得冰封的树叶，晶莹剔透，分外妖娆。

踩在积雪上面，一步两步三步，咯吱咯吱地响。那是一种寂寥，是对曾经往事的回忆，那是对平凡生命的憧憬与希望。

　 沿石阶蹒跚上行，进入“云上军峰”小院，院门敞开着，两个小雪人在肃穆的雪地里微笑地迎接我们。

红灯笼，黄泥墙，蓑衣挂在墙角，山泉依旧沿竹筒流入小池，叮咚作响，只是池中不见了曾经妩媚的荷花。绿色的大蒜叶挺立在堆满积雪的菜地，那么决绝那般透彻，诉说着生命的不屈与顽强。

　　通往后山的石板桥既窄且短，铺满积雪后更是难以成行，可是为了一瞻雪后丰家山的全景，我们还是搀扶而过。小石路的一侧为空，一侧是薄薄的冰块，以手相扶，冰块破裂，颇为惊险。

天空渐渐变得灰濛，山下铺满积雪的屋顶已有炊烟袅袅升起，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越发凸显出山村的寂寥。

　　心底倒是喜欢这份寂寥的，可以温壶水酒，做个暖锅，一个人也好，几个人也罢，听着风吹，看着雪飘，细细品味这无常的人生，把书上的现实的事情肆意地想了又想。

可终归是过客，不是归人，那份深山留宿的心思只能在心头默念几遍罢了。

回望铺满积雪的高高矮矮的屋顶，暮色中那般安静那般苍芒，就象回望我已渐入暮年的生命一样，有些安慰却又有些迷惘。

春天到了，百花盛开的丰家山，又会是怎么的一副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