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忆中驶来的绿皮火车

走四方

　　在祖国晋西北的宁岢铁道线上，奔跑的绿皮火车已有50余载，或许是日久生情，它时常从我的记忆中缓缓驶来。宁岢铁道线是山西境内宁武站至岢岚站之线，因训字520部队（太原卫星发射中心的早期部队代号）的进驻，开工修筑于1967年7月，竣工通车于1971年11月15日，线路全长95.95公里，自北同蒲线上的宁武站向西北引出至神池，折而西行，经长城梁、神池、五寨、安塘、秦家庄至岢岚等9个城乡小站。据说，火车开通时，十里八乡的百姓不约而同地赶到铁路旁看稀罕，当一声汽笛划破长空，呼啸的列车由远及近驶到跟前时，他们都瞪圆了双眼；当疾驰的列车一闪而过时，他们还呆呆地望着早已远去的列车，一位白胡子老汉惊叹不已，连声说“扑滚锅了（岢岚方言，意为速度太快了）！”是的，它的开通，给老人们带来了惊喜，给年轻人插上了梦想翅膀。几十年来，这条铁道线为我国的航天事业，地方的经济建设，农民的脱贫致富作出了特别贡献。

多年后，有位年轻的火车司机感叹：“宁岢线沿途彰显着别样的美。”确也如此。当列车环绕宁武时，关城尽收眼底，巍巍的关城楼细瞅可见。据载，宁武关是山西外长城“三关”（即偏头关、宁武关、雁门关）之一，筑于明代，自古乃边防战略要地，兵家必争之土，是万里长城的重要关隘。因地势险要，又处“三关”中路，素有“北屏大同，南扼太原，西应偏关，东援雁门”的战略作用。行至神池，明长城依山就势，起伏曲折。远观雄伟蜿蜒，近登霸气酣畅，不禁让人梦幻那烽烟四起，抵御外侵的浴血奋战场面。在五寨，秀美的芦芽山隐约展露风姿，登过此山的朋友，早已魂飞“高原翡翠”荷叶坪，在那里观松海，听松涛，采野蘑去了。进入岢岚，一座座山村炊烟袅袅，似是一幅幅图画；一片片胡麻摇曵着那密密麻麻的小花，汇成了蓝色的海洋；一块块浓绿的土豆秧叶肥杆壮，为黄土地披上了绿装；立于铁道旁的玉米，列车驶过，泛起了阵阵“涟漪”。踱于草野之间的老牛，游于山谷间的羊群，低首咀嚼着芳草的美味。

在梯田里挥鞭吆喝的农夫，山道上行走的马车，村头娶亲的队伍里，总会见到那温顺肯干的小毛驴。小毛驴已是农家的重要生产力，生活的共同体，就连社火活动都有它的精彩表演。

我曾数十次乘坐这趟列车，暮然回首那时的所见所闻虽形形色色，却也散发着时代的气息。记得80年代初的有次乘车是在安塘站，那天，艳阳高照，风和日丽，购过硬纸板车票后拾级而上，站台挤满了人群，几位身着军装的探亲战友仿佛迁徙一般，拎着沉重的行囊，踩着匆忙的脚步拥进车门，一些身背硕大编织袋的农民也急步抢登。车箱内，人头攒动，一些人抢坐位、占坐位的举止耐人寻味。广播里播放的流行歌曲《甜蜜蜜》如沐春风，吹进了人们的心田，吹散了喧闹的杂音。举头环视，一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老汉步履蹒跚地从车箱一头走来，不少人冷眼相待，避而远之。忽然，一位青年女士热情地招呼老人坐在自己的身旁，老者激动不已。战友小张见此情景悄悄地对我说：“这位漂亮的姑娘心灵美呀！”其实，这位姑娘不是我的陌路人，她是我同办公室的战友之妻，此次乘车是来部队蜜月后的山东返程，履职于临沂地委组织部机关，是一位优秀的年轻干部。善是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是心灵的丰满。她的亲善之举，就像一盆火，不仅温暖了老人的心，也映红了大家的脸。在烟味弥漫的车厢中，乘客的心境、心情、喜好不尽相同。旁若无人，埋头看书的青年人，从他那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露出微笑的表情中便知书中滋味。脸上贴着纸条的几位扑克迷，抱怨、争嘴、取笑的声波，引来几多目光。口嗑瓜子，翘着二郎腿的聊天者，看似知音，谈笑风生，眉飞色舞。几位活力四射的战友在帮人整理行李，送开水，打扫卫生，犹如春风扑面，吹开了“五讲四美三热爱”之花。售货车穿梭车箱，服务员热情待客。“墩墩”女车长不时巡察处置问题，和谒地与乘客交流。据说她已步入不惑之年，因忙于工作，也无暇顾及婚嫁。

　　穿过暗淡的隧道，列车徐徐到达宁武车站，大家在轻松愉快的歌曲中结束了宁岢线旅程。北上大同方向的乘客可继续前往，南下太原方向的战友可入部队临时招待所领取换乘坐号。后来，铁路部门又增开了太原经宁武至岢岚的直客，乘坐绿皮火车的人减少了，但却依然运行，特别是近些年，它已成为“扶贫列车”，为解决落后地区群众的出行难，出行贵，方便其赶大集，走亲访友，助推村民致富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据悉，新华社有位记者曾在这趟列车上采访过神池县虎鼻村村民往返县城卖豆腐致富的王大爷、岢岚县黑峪村村民到怀仁县卖粉条油货致富的苏五、岢岚县新民村村民乘车走亲戚的李油花，还有乘车到县城上学的娃儿们。时间长了，乡亲们与列车员成了熟人，还成了交流信息的场所。半个世纪以来，它见证了时代变迁的沧海桑田，但不变的是铁路人为祖国、为人民服务的初衷和我们对这趟绿皮火车的情愫。

大同一宁武一岢岚的普客列车

撰文、编辑：走四方（王保安）

图片：选自网络

2022年2月26日于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