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唉叹(小小说)

田野白云

执笔/孙文汉

图片/网络

音乐/美篇

编辑/李瑞芬

　　凌晨三点时分，一趟京塘线列车正在从东往西驰骋，车上的不少人都在犯困打顿。一位乘警快步来到了站立在通道中的一位男子身边，“啪”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王八犊子，你一连掏了两个人的兜，走！”

旅客们随着异常的话音，不约而同地朝被喊的人看去。

干瘦的中等个子，五十上下年级，紧身的黑衣服，操起的两只胳膊上担着一件薄巧的灰色羽绒服。他是小偷肖二。

时光进入大数据时代，购物的人们都用上了微信支付。眼看到了年根儿，一生做抠皮子生意的肖二，光棍一人，手里竟然连个充裕的过年钱也没存下，不得不流窜到火车上试试手气。没想到偷到的东西还未捂热，就被警察发现。在乘警室浑身上下被搜了个遍，只有半盒卷烟和一叠二十来元的零碎人民币，是刚才的两笔收入。被警察做了记录，挨了一顿训。到小站停车，被赶下车时又被警告道:“再来老子车上捣乱非砸扁你个王八犊子！”

“这乘警是东北人，厉害呀！”

他那苗条的身影马上在车站消失了。

肖二的老窝在河北坝上的一个小县城。有史以来，每年夏季物资交流大会，腊月时分，是人们扎堆儿消费的高峰期。上世纪八十至九十年代，和同伙在此期间，足不出城，做抠皮子生意就会轻而易举地拿到以万为单位的金钱数目。那年头，万元户都要上县大礼堂披红戴花，受到政府表彰。他与同伙的钱虽来的不光彩，但日子却是花天酒地，飘飘欲仙。

那时，他就成了行家里手，开始了统领“三军”，过上了坐亨其成的日子，可好景不常。公安的不断追杀，市场变化，人们的防备意识提高。“三军集团”举步为艰，只得散伙各奔前程。肖二又回到了光杆司令的位置，被迫开始了单兵作战。

老将资格的肖二，出手不但准而狠。在社会上造成的危害极大，遭到群众接二连三地举报。一次在街头做案，被便衣警察抓获，当下带进局子里，坐进了被审台。

审判问:“改革开放了，干点儿啥不行，为啥非要偷盗行窃？

“我遵照中央领导指示，一切目标向钱看。”

“大胆！岂敢歪曲中央领导指示！向前看是政治方向，怎能变成小偷理论？”

“我的前边是年，需要向钱看。”

“胡扯！”审判拍响了桌子。

“中央领导让我胆子大一点儿，步子快一点儿。”

“混账！”审判把桌子拍得震耳。

“是。因我胆子大了点儿，步子慢了点儿。所以让你带进局子了。”

“狡猾抵赖！”审判又气又恼，两步冲到了肖二跟前，大耳光狠狠地朝他甩去。一看大耳光带着风声速度似闪电一般，猛地一低头，把审判闪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却哈哈大笑。招来电棍一气呼爹喊娘，被拘留了半个月。跟着，民间便流传出了肖二进公安局谈学习中央精神的笑话。

他年青时就好吃懒做，但有一张对得起观众的脸盘儿，一副瘦而精干的身板儿，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薄片嘴，曾娶过一位貌美如花名叫桂芸的媳妇。虽然不务正业，不是进局子就是住拘留所，但他很心疼媳妇，不让她下地劳动，比别人家吃的好穿的漂亮，手里有大把的钞票。但她整天提心吊胆实在难熬。他也向她保证过，自己只做养家糊口的小毛贼，不招惹大的牢狱之灾，影响家庭。但她总觉跟他过着的日子太不正常，无法坚持。最终在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时便好离好散，各干其事去了。

他在兴旺发达那几年中曾有过后悔，如果当初把桂芸接到城里住就对了。城里人多复杂，不像村里，清水河里扔石头，让人一眼看到底，投以异样目光。住城里可以不断地挪地儿租房，互不相知、互不相干。说不定桂芸的心就会平静很多，既使散伙也不会那样快。

在生意每况愈下时，他又常常想，桂芸与我早离早散也算良中之策。有了儿女负担，家庭开销增大，说不定我会胆子更大，铤而走险，招之丧命家破之祸。

唉！不去多想它了。当初不听桂芸劝告，总算毁了一生。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形势倒逼，一日不死一日活吧。

挖空心思想了好几天，他又想到了毛伟人当年“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第二天深夜，摸进了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这里的人以种菜为主，冬天不少人家都锁门进城住楼。他连撬三户门锁，翻箱倒柜，揭床铺抖被子，却分文无获。不死心到第四家时，被人反锁屋内。不是乘其喊人之机破窗而逃，非命丧于老农民们的锨镐之下不可。

他觉得怪奇，怎么伟人的战术也不好使呢？又一想；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不是伟人的游击战术吗？其实天天在用，只是自己犯浑。

又反省了几天。他看到了一则新闻图片；一个残疾乞丐席地而坐，面前放了一个收钱二维码和一个小盆。悟出了自己的差距；沒有与时俱进呀！

第二天，来到了邻县城里，雇用了一辆摩的。让师傅把他的两条腿向后弯曲，用绳绑成双腿截肢的残疾人，用破棉被把下半截裹好，放在马路边。前面摆上二维码和小盆，等待路人的恩赐。正收入了一百多元时，被一位干部模样的人看出了破绽，一个电话叫来警察，扯开了破被子，照准站立的二唯码“嘭”地一脚:“王八犊子，坑爹呀！”然后，扬长而去。那飞起的脚穿的是军狗鞋呀！二维码飞出一丈多远，马上成了破碎不堪的烂纸片。那要踢在肋条上，当下就得断两根。骨头都发酥了。怎么那警察又是东北人呢？出口就是“王八犊子。”

他看到站在远处那位摩的师傅正在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也不要车费了。他也不要二维码和破棉被了，两手捂着胸口，七拐八趔地走了。

他的行程记录是 : 上火车，下农村。想新招，蹲马路。受警告，挨电棍。肚里饿，手中空。唉叹声，声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