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崔世来

崔世来

　　父亲八十年前在西安之留影

《追忆父亲》崔世来

时光如梭，转瞬间又是冰融雪化，万物复苏，莺歌燕舞的仲春时节了。案头数十本古今中外追忆父亲的文章，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余虽古稀之年，细细品读，感同身受，泪眼朦胧。真乃父母在人生将有来处，父母亡人生只有归途。

父亲离开我们兄妹已三十七年了，每每忆起他的音容笑貌，仿佛他依然生活在我的身边。公元一九二0年，父亲出生在黄河东岸的潘侯村，兄姐五人他为最小。民国十八年，也就是一九二九年闹瘟疫，奶奶不幸染病身亡，不到十岁的父亲便失去了母爱。尽管爷爷，伯父，姑妈对他爱护有加，但伯母嫌弃因为伯父的两个儿子都比他大，有他在就要分家产。不到十三岁父亲，便到姨伯父当掌柜的西安北大街【永丰泰】字号熬相公。当时，张学良、杨虎城驻守西安，他们与共产党交好，八路军在西安有办亊处。熬相公就要跑街送货，【永丰泰】是一家经营食品且淹制咸菜的字号，还是运城潞盐西北五省总经销。

父亲经常为八路军办亊处送货，年长日久办亊处的工作人员见他吃苦可靠，便有意发展培养，双十定期间他参加了上街游行开会游说。办亊处的工作人员找他谈话，打算送他到延安参加革命。正在此时，家里托人捎信，大堂哥七八个人大冬天，在浪店乘坐筏子过黄河去兰州做生意，由于河对岸国民党守军与东岸日本鬼子开枪，筏子打穿落河，七八个人掉入河中尸首都未找到。二堂哥是村里的村长，在去北山赶车拉炭时，鬼子飞机扫射打死在车上。一连失去两位亲人，爷爷、大伯父先后病倒瘫痪在床。伯母、二堂嫂去世。父亲不得不回到家，面对如此大的变故，不到三十岁的父亲，顶着压力埋葬了伯母、大堂哥（衣冠冢），二堂哥，堂嫂，安置好爷爷，伯父。

要养活一家人，两个病人要看病家里的开销很大。好在我们村与陕西合阳王村隔河相望，王村地理位置优越，又有天然处女泉冬暖夏凉浇灌种菜。父亲抓住这一商机，把东岸的棉籽油，榨油的下脚料麻糁，以及棉花通过吳王渡口运到王村，再把王村蔬菜运到村里，来回贩卖掙取差价，一下子家里车水马龙客商云集。合阳沿河一带尽人皆知父亲大名，爭相做起生意。

一九四七年我们这里解放，李先念部攻打豫西、陕南需要担架队员，父亲报名参加。他们跟着部队转战豫西，陕南火线救助伤员，由于勇敢突击受到部队嘉奖。

随着土改工作的深入开展，分到土地的农民文化生活随之活跃，村里成立了剧团，父亲和崔有江为团长。剧团能演《反西凉》《白门楼》《高平关》《三对面》《别窑》……二十多本蒲剧大戏，这在当时轰动永济，并在敬香会上卖票连演三天。

父亲是一位好善乐施乐于助人的热心人，我们家族人口多，家务大亊小情也就多，父亲总是不厌其烦解决处理。二千多口的村子，红白喜亊父亲都是总管，殚精竭虑、任劳任怨、管好处理了每件亊，深得大家好评。在周边几十里的村子里，父亲朋友很多，遇到难亊都找他出主意想办法得以解决。

父亲把亲情看得高于一切，伯父病了二十多年，父亲身担家庭重担，他安葬了五个人，我家与伯父一直过在一起，直到一九六O年才与三堂哥和伯父分家。对于两个姑妈父亲更是倾注了全力，竭尽所能予以帮扶。在他的言谈身教中，我们兄妹学习到亲情高于一切。

爷爷在一九五四年逝世，由于两个堂哥离去，他生前寄希望于父亲延续香火。在那个年代，我们兄妹七人吃饱肚子便成了父亲的当务之急，从我记亊起，父亲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参加劳动掙工分，晚上骑车出村借粮。一九五八年大队决定用驴到内蒙換马，父亲与常深斋一去两个月换回六匹马，大队统一饲养。父亲外出期间，大哥得了伤寒虽经多方医治病愈，由于家里人口多，每年都是短欠户，大哥为多掙工分拉平车落下了终身残疾。尽管家庭生活十分据拮六十年代我考上中学，父亲咬牙坚持供我上学。

改革开放后，父亲重操旧业在家里封醋、酿浆油家里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我们兄弟三人先后结了婚。由于长期劳累六十岁上得了冠心病，当时医疗条件所限，我已参加了工作，尽管四处打听买药治疗，一九八五年腊月无情的病魔夺取了父亲生命，我们兄妹万分悲痛。为了完成父亲遗愿葬礼期间，我们为爷爷奶奶烧了纸扎院子。父亲的棺材寿衣都是当时最好的，由于吊唁人多160席打破了村里上百年记录。

深夜的窗外，回忆是陈旧的忧伤，想念的泪，思念的痛，在午夜梦回，总是忘不了父亲的音容笑貌。春风细雨沐大地，万物复苏萌新绿。不尽追念抛清泪，春柳春花寄哀思。

壬寅端月于桂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