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复青山情依旧一一冰坛老村的记忆

青山绿水

<p class="ql-block">  乡山无语静幽幽,故庄遗墟寂青青。山野垂春踏故园,满眼情丝浮旧影。</p><p class="ql-block"> 这日,当我踏上这块地势陡峭土地复垦后高高低低种有几块地的茶叶和已然高大的板栗树时,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这里曾是一个古老的村落,原武义县柳城镇冰坛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我从小到大生活了20来年,对这块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如今,虽然村庄没了,但对原村庄的历史情况和村庄的概貌以及自己经历过的那些艰辛、痛苦、悲伤、惊恐、幸运等等终身不忘的人和事,一桩桩一件件常常会浮现在脑海里。</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冰坛村地处柳城镇区以南5公里处的一座半山腰上,村庄依山而建,分下屋、水井头、上屋、三百4个层次的房屋组合。房屋都以土木瓦片结构为主。</p><p class="ql-block"> 据传,古时冰坛村富甲一方,每到秋收后冰坛岭挑担交租的人便络绎不绝。村里曾出过一位“府太爷”,据说是用银两买来的。只是还欠点风水,那边还没上任,这边就被“长毛”造反家园烧毁了。可见当时冰坛人财富之实力。所谓“冰坛府前湾街”的传说就是从这里来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冰坛村何时有之已无从考究。早年冰坛村的坛字是“石玄”,因字典上不存在这个字,故今人为了打印之便就以同音字的坛字代替。可见其历史之久远。</p><p class="ql-block"> 至解放后,冰坛村住有200多人,是行政村住地,全村还有祝公鳌、下马山、杉坑水碓、大坪四个自然村组合共370余人。</p> <p class="ql-block"> 冰坛村地势陡立,最高处的三百与最低处的下屋落差近百米。</p><p class="ql-block"> 何名为三百?就是古时那幢房子占地面积有3亩故称三百,后被“长毛”烧毁。之后,三百居住着余、吴两姓人家,建有两幢坐西朝东的排三屋,即内设一天井一弄堂前后左右共五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三百之下是上屋。上屋地势不平,房子高低相错,朝向有根据山型坐西朝东的,有坐南朝北的,也有坐北朝南的一共盖有9坐房子。居住着郑、姜、王3姓人家。</p><p class="ql-block"> 据传,古时在“长毛”没烧之前,上屋南面的那几丘田都是粮仓,“长毛”造反时那些粮仓里的谷物烧了3天3夜不灭。</p> <p class="ql-block">  上屋下面水井头是一个庭院式的房屋组合。居住着余氏家族。全村水井头最能体现古代遗留的特征。虽然房屋被“长毛”烧毁了,但若大的一圈青砖围墙保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水井头有口1米见深石板围筑的方井从不会干固。在村后山上水库没建之前,若遇有大旱之年,全村人的生活用水都到这口井里提取。</p> <p class="ql-block">  祖上留存下来的房子要数下屋的上堂有些气派。一坐排五屋坐西朝东,排五屋就是大门进去一个大天井和中堂,中堂两边各有两间房;中间一条弄堂,紧靠天井两边也各有两间房共9个房间。弄堂两头边门通南北厨房。</p><p class="ql-block"> 此屋雕樑画栋,飞檐翘角。牛腿、狮子头等雕刻精细。那时此屋有7户人家住着。</p><p class="ql-block"> 下屋系郑氏家族。与上堂大门对大门的是下堂。</p><p class="ql-block"> 下堂地势略低,与山形地势逆向而建。坐东朝西,相距与上堂七八米,是一坐无天井的3间屋。即内有一个中堂,两边各一间。大门南面一条弄堂通厨房,大门北面设有一根1米见宽的木楼梯上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家住下堂,与三伯父家各一半,是我爷爷手上建造。爷爷奶奶生有4子4女,我父亲最小,我2岁时爷爷去世。</p><p class="ql-block"> 我家正屋南面厨房是一间有着百余平方土木结构的瓦房,3户人家共用。即还有大伯父、三伯父家,3家各有一个土灶台,却都没有烟窗。整个厨房虽四面通风,但已被烟薰得漆黑。</p><p class="ql-block"> 我家灶台靠南面,脚底下是空的小坑,用大园杉木密集辅设搭建,小坑位置东西向因重力不能打土墙,用毛草遮风挡雨。</p><p class="ql-block"> 厨房底下靠西边小坑里有一个1米7左右高的小瀑布,遇有大水时,哔哔的流水声使人说话很费劲。</p> <p class="ql-block">  厨房和正屋后东面有一棵千年古枫树,需要几个大人才能合抱。树高约有几十米,树根部与顶端往东南向倾斜约45度,树枝众多树冠庞大,根部有空心,看似摇摇欲坠,可就是千年不倒。</p><p class="ql-block"> 这棵树没人能爬得上去,树干已长青苔,枝叶上有很多小毛虫,树顶端有几个大鸟窝。</p><p class="ql-block"> 树大招风。每当狂风肆虐时,那恐惧的呼啸声以及树顶端大幅度的摇摆,让人看了可怕。</p><p class="ql-block"> 不过,不用当心树会倒向我家西面的房子。</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家的房子上午被东面的枫树遮荫,下午又被村后的高山遮挡,一天还照射不到两小时的太阳。</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家里穷,我们一家5口及奶奶6人就住一间老屋。</p><p class="ql-block"> 一间20多平米的房间内摆有两张床,一个写字桌,一扇大衣柜,两只木箱子,一只马桶。</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是跟奶奶睡的,记得我常会尿床。一次,早晨起床时,奶奶来查看我有没有尿床。这时,我发现尿床后尿湿印不大,就快速地用双脚站立着踩在那尿湿面上盖住了,奶奶还表扬我说:“昨夜没尿出来”。</p><p class="ql-block"> 随后,奶奶看我老站在那里不动,就叫我把双脚移开,即露出了尿湿印,奶奶随即说到:“你个18尿”。</p><p class="ql-block"> 而我却笑着问奶奶:“18尿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奶奶回说:“18尿就是要尿到18岁”。</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就想着18岁是多少?还要尿多少年?继续不停地问着奶奶。</p><p class="ql-block"> 奶奶叶娟娟,面容慈祥。挷过小脚是标准的“三寸金莲”,晚年患有气管炎病,卧床10几年,享年83岁。</p><p class="ql-block"> 自我有印象起,奶奶就很少起过床。小时候常常看她咳嗽的死去活来的,真替她难受。</p><p class="ql-block"> 可惜,不懂事的我在奶奶临走前还有愧于她。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背着米菜准备回镇上上学时(初一),奶奶叫我把床前的啖盘拿去倒掉,我随即弯下身子端起盘子嘴里“咦”了一声。</p><p class="ql-block"> 这时,奶奶那苍白无力的脸色瞪了我一眼。</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到了星期六这天,弟弟郑伟清和堂弟郑伟武突然出现在我就读的《武义二中》教室门口,我感到很奇怪:“他们怎么会来这里?”</p><p class="ql-block"> 我随即走出教室门口,还没等我开口,他们就说到:“奶奶死了”。我听后顿时悲伤地嚎啕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时,正在办公室里办公的班主任韦晓芬听到哭声后急忙走出来也流下了眼泪,问明情况后叫我提前回家。</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后,母亲要领我去上堂看已放入棺材的奶奶遗体时,我不敢去看,只是一个劲地哭,想不到在近20位孙系中与奶奶感情最深的我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了奶奶,这是我一生的愧疚和遗憾。</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奶奶走后,住在这间老屋里越发可怕起来。开时一段时间,父母当心我们兄弟俩怕住了回来,一段时间后父母见我们不怎么怕了就住回新屋了。在这之前的几年,我家与三伯父家和堂伯父家一起在屋后的北侧合建了一座四间土木结构的二层屋。我家分得一间。父母妹妹住新屋,我与弟弟奶奶住老屋。</p><p class="ql-block"> 奶奶在时,夜里睡觉有种安全感,而今奶奶没了夜里睡觉特别害怕。有时深更半夜的,听到屋后枫树上的鸟叫声似鬼哭狼嚎,吓得躲在被窝里不敢睡去;有时房门栓忘了栓,或者因年久木门栓松动没栓到位,常常夜里门会自动开进来,感觉鬼推进来了,吓得有尿也不敢起来。</p><p class="ql-block"> 更有一次,母亲夜里还没有去睡,她是每天都要忙到深夜的人。此时,她正提着一盏煤油灯在床底下整理鞋子。</p><p class="ql-block"> 突然,一条蛇向她扑来,吓得她大叫起来。而这时我正在床上睡觉,母亲叫我不要动,一时间急的她失手无策。因父亲不在家,父亲是村里的会计,他在村里当了30多年的会计。那时,他白天参加生产队里干活,夜里做账,人家说他赚双工分。</p><p class="ql-block"> 后来,母亲去叫来了三伯父一起把那条蛇打掉了。打死后才看了清楚,原来是一条头呈三角形的毒蛇。</p><p class="ql-block"> 以前听奶奶说,在这间房里父亲3岁时夜里起来小便,一条毒蛇盘在床前被咬过一次。那一次没有打过蛇,是用烧纸钱的方式送走的。</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蛇有一条就会有二条。另一条也要找来的,叫我们要当心第二条蛇的出现。这样一来,睡在这间老屋里就更加担惊受怕了。本来就只有一扇小窗户的房间,白天都黑暗无光的,夜里更加提心吊胆。</p><p class="ql-block"> 果然,过了几天另一条同样的蛇在我家屋后的路上被人发现打掉了。</p><p class="ql-block"> 据村里的老人讲,本来村里是没蛇进村的,自从村后的山上修了一条古道后蛇就进村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这间老屋里,父亲去镇上买了一包水泥挑上家里,把房间周围墙角用水泥堵上了,才消除了蛇爬进房间的担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住在这间老屋里20多年的时间里,回忆的往事不知其数,但有3个人和事记忆最深刻。</p><p class="ql-block"> (一)郑国平,家族堂哥的儿子,长得一副四方脸,白白胖胖帅气又聪明,人见人爱。一天,他跟往常一样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去邻村前湾小学读书了。</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傍晚时分传来噩耗:说他中午吃饭时与同学一起跑去河里洗澡溺死了。</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最后不了了之,真是时代不同人命不同。如果换着现在学校里还有人偷跑去洗澡吗?</p><p class="ql-block"> 郑国平的死使我悲伤不已。他比我小五六岁,但跟我玩的很好。记得一次,他家有好菜吃,他要顾意多夹些碗里,跑到下堂来,往我的碗里夹一些菜给我。</p><p class="ql-block"> 郑国平虽然离世至今已40多年过去了,但我时常会记起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二)我弟弟郑伟清遇到的一件事让我至今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做父母的愿望,可我父母对我们兄弟俩靠读书吃饭的思想彻底破灭了。</p><p class="ql-block"> 我么一贯读书很差。小学留级,初中全班成绩倒数第二,免强毕业后考不上高中,复读了一年后高中仍考不上就回家干活了;弟弟却比我聪明,他一贯读书很好,父母对他期望很大。可他初中读了一年就死活不肯去读了,父母亲也没有办法。</p><p class="ql-block"> 既然读书指望不上,父亲对我们兄弟俩的要求更加严格了,他要培养我们兄弟俩吃苦耐劳的精神。他常说:“大富以命,小富以勤”。在农村如果偷懒是做不到吃的。</p><p class="ql-block"> 他要求我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山上砍一捆柴或者割一捆草回家才可吃早饭,然后白天参加生产队干活;晚上生产队收工后,也要我们干跟早上同样的活才可回家。</p><p class="ql-block"> 如果哪天早上睡过头了,或者晚上天还亮着就回家了,那你在吃饭时父亲的脸就拉沉着不开心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18岁,与两个堂哥一起承包了生产队“封山”的砍柴任务,几乎每天要从近10里的高山上砍得三四趟拾柴挑到山脚下的马路上卖。</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弟弟16岁,也够到了生产队栓“牛鼻子”的年龄了。一天,他与生产队冶保员一起给农田里的水稻治虫,下午时分他因农药中毒感到身体不适,到附近的社屋休息着。到了傍晚时,治保员因家里有事自个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他回家后我弟弟的情况跟我母亲说了一声,到了夜幕降临生产队收工后仍不见弟弟回家,母亲急着向父亲说了弟弟身体不适的事。</p><p class="ql-block"> 这时,父亲立马跑到村下的社屋里去接弟弟。</p><p class="ql-block"> 当他来到社屋时,只见弟弟一个人睡在黑暗的地上奄奄一息。父亲立即背起弟弟往家里赶。</p><p class="ql-block"> 当背着弟弟到半路坟岗时,父亲发现弟弟已昏迷不醒了,他顿时大哭起来。这时,正好碰上了木工师傅姜宝林收工回家路过,他见状后立即回头骑上自行车到邻村前湾打电话叫救护车。与此同时,离此不远的下马山村人听到了哭叫声后,纷纷闻讯赶来。有的回家拿来了手电筒,泡来了中草药汤,并给我弟弟扭痧等采取临时的急救措施;有的回家很快拿来了箩筐、绵被等,让我弟弟躺在上面并用4个壮汉轮流快速地向镇上的医院抬去。</p><p class="ql-block"> 当抬到前湾村时,救护车也到了,最后弟弟在医院里被救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如果没有众乡亲的相救弟弟肯定没命了。</p> <p class="ql-block">  (三)郑金标,是我堂伯父,他在我的印象中简直就是一个“铁人”。</p><p class="ql-block"> 他干活的劲头是村里无人可比的。他与人不同的特点是早晚干活的时间要比一般的人多的多。他一年到头不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出门干活了,晚上不到七八点钟之后是不会回家的。或砍柴、挖树根,或割草种菜等等。他对村庄周围山上的小路熟悉的摸黑也能走回家。</p><p class="ql-block"> 他每年生产队里的出工率是320多天。他的力气也很大,村里做水库时他挑的土偶尔称了一下312斤。</p><p class="ql-block"> 他到了80来岁时,山上砍来挑回家的拾柴还有160来斤。</p><p class="ql-block"> 郑金标夫妇生有5子1女,人说多子多福。可他并没有享受到子女的福禄。在完成了5个子女的成家立业后,靠自己的勤劳还有结余。</p><p class="ql-block"> 他一生只有上过一次医院,也是最后一次医院。那年他83岁时,一天感觉肚子痛得特厉害,家人把他送进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发现他的胃穿孔连酸菜都掉出来了。不过,这一次他铁打的筋骨也永远的闭上了眼睛。</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住在这间老屋里的20来年时间里,村里所见所闻的事情无数,要说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p><p class="ql-block"> 1983年冬,我离开了这间老屋当兵去了,这仍由我弟弟一个人住着。待我当兵4年回家后,屋后的那棵千年不倒的古枫树没了。后打听说是被我的二伯父家砍了,原因是头几年他家的厨房移到了枫树脚下的边上,当心树倒下压着他家的厨房。</p><p class="ql-block"> 那棵古枫树被砍我感到很可惜,那是村里的风水树。据村里的长辈说,原来在这棵树的北面约30来米处,也有一棵同样大的古枫树,那棵却早在解放初就被砍掉了。</p><p class="ql-block"> 树倒猢狲散。1997年村庄搬迁至山脚下的235国道边,与下马山、山坑自然村融合。之后,大坪自然村也搬迁于此。</p><p class="ql-block"> 2018年,冰坛行政村撒销并入前湾村。</p><p class="ql-block"> 冰坛老村址也推到墙体复垦后种上了茶叶、板栗等经济作物,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古村落之地从此消失,那一切的往事只能留存在终身难以忘怀的村民们的记忆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