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失的上海老城厢与市井烟火气

朝霞的初吻

　　上海老城厢有着深厚的历史人文底蕴和独特的城市风貌，是老上海本土文化的一个缩影。

　　老城厢主要是指位于黄浦区（原老南市区）人民路~中华路环线内区域，这里留存着上海700多年城市发展的历史痕迹。

　　老上海的历史不仅仅限于法租界之内，而是更为深远，上海的过去，很大程度上能在老城厢里探寻到，这里是上海历史的发祥地，是上海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上海建城于元代1291年8月19日，清代1730年后，朝廷管辖其下苏州、松江府、太仓州的道署，道台衙门设在上海县城内。

　　上海道的军、政权力中心，均设在了上海道城之内，即上海的老城厢里。现在黄浦区老城厢内有一条路叫巡道街就是最好的印证。

　　老城厢从伊始的江南水乡传统面貌，到上海建县成为传统行政中心，再到后来成为江南大都会，上海开埠后，老城厢经历了小刀会起义、华人自治运动、国货运动，代表了民族的自强与复兴。

　　有人说，没有石库门和弄堂，上海就不像上海了；老城厢没有了原住民，老上海就没有韵味了。

　　真正的上海，是隐没在那些摩天大樓背后的老旧弄堂里，它们承载了老上海的生活记忆，留存着上海特有的那套人情味。

　　老城厢的弄堂，集合了海派文化、传统文化和市井文化。

　　从地铁九号线小南门站出来，就可以看到左右两边的差异：一边是豪华的高楼大厦，代表着上海摩登的一面；一边则是破败的老街旧弄，承载着老城厢的城南往事。

　　一条条不起眼的小马路，每一处都隐藏着说不完的故事；

　　一幢幢中国传统建筑与中西合璧建筑交汇融合，令人眼花缭乱。

　　虽然以前的老城厢内部住房环境仄陋，但沿街便民设施却很齐全，菜市场、小吃店、熟食店、浴室等，一应俱全，而且那些精致的砖雕山花楣饰至今保存完好。

　　如今，这里正在旧改拆迁，不知这些老建筑今后能否得以保留。所以趁还未完全拆光之前，赶紧来打卡留下一些历史的纪念。

　　提到上海老城厢，必须要说乔家路。明清至民国初年，乔家路是老上海政治、经济与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区域，500多米长的乔家路可以说是“上海城市之根”老城厢发端的一个起点。

　　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曾经说过：老城厢中的乔家路一带是最有味道的。

　　曲曲折折的乔家路虽然不起眼，但却是一条历史文化街，它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一百多年前的生活街区格局和建筑群，一抬头就是一处历史建筑，那些苍老、悠悠斑痕的老建筑，仿佛在向人们述说着那过去的许多历史和传奇。

　　乔家路原是一条河浜，因明末将领书法家乔一琦世代居住此处而得名（元末明初，乔氏家族中最早一支从川沙迁居于此的是乔彦衡三世与他的两个儿子乔镇、乔钧四世），1914年乔家浜填埋筑路。

　　乔家路143号为乔一琦旧居遗址。

　　门口的方形花岗岩旗杆石，正面刻三支戟，民间传说寓意“连升三级”，旗杆石侧面刻的是“祥云”图案，寓意“平步青云”。

　　大约150年前，上海经济发展造就了一位名人——郁松年。作为上海四大沙船大王之一，郁家的财富曾在上海首屈一指。乔家路上的宜稼堂（乔家路77号）便是郁松年的老宅。

　　老宅的结构原汁原味地保留着江南宅院风貌。

　　在上海，提起“邵万生”，一定不陌生。这个创始于清朝咸丰二年（1852年）的中华老字号，经营食品有糟醉、腌腊、南北货等。至今已有近170年的历史了。乔家路74号，曾是邵万生的酱园，后来是销售门店。

　　梓园（乔家路113号），原名宜园，建于清康熙年间。1907年上海著名书画家王一亭以较高价钱买下，将其更名为梓园。沿街的门楼是一个法国古典主义风格倾向的建筑，将意大利百叶窗、哥特式窗户和希腊式廊柱融入一体。

　　王一亭是“推介吴昌硕第一人”，因此正门“梓园”两字的府额，出自吴昌硕之手，也是梓园留下来的珍贵文物之一。

　　乔家路133弄的勤慎坊，建于1937年，新式里弄式样，砖木二层结构，共23幢，西式假三层，机红砖清水墙，洋松花式门窗。

“勤慎坊”三字系胡厥文的丈人沈恩孚所题。沈恩孚是民国初年有名的社会贤达，曾任同济大学第四任校长。

　　民国19年（1930年）后，高大的石库门被矮围墙铁门替代，房屋结构提高到砖木一等或砖木混合，增加了卫生设备，成为新式里弄。

　　作为一种建筑形态，新式里弄与当时城市中上层阶级的现代化生活方式是相适应的。

　　乔家路234号-244号是徐光启故居“九间楼”，是明代宅第。

　　 “最乐堂”遗址位于乔家路、药局弄口，据说乾隆2年（1737年）时，乔一琦的侄孙乔光烈在这里居住。乔光烈，乾隆丁巳进士，官至湖南巡抚，罢再起，授甘肃布政使。有《最乐堂集》，乔光烈为官清廉，做官30多年两袖清风。

　　光绪四年（1878年）归郭家所有，郭家同情革命，与同盟会革命党人有交往，“最乐堂”与巡道街近在咫尺，因此上海光复时，把“最乐堂”作为起义据点，在起义前把枪支弹药运到“最乐堂”密藏。革命志士与商团人员潜入集合，以小南门钟楼鸣钟为号，一举占领道台衙门，使上海光复取得了成功，“最乐堂”作为历史建筑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可惜，现在因为处于拆迁阶段，药局弄的路口已被水泥墙封堵，没有看到这个遗址。

　　与乔家路接壤的凝和路，修筑于1906年（清光绪三十二年），以原有凝和桥而得名。这里曾经被称为“凝和路古商业街”，是旧上海万商云集的地方。过去这条街上，酒坊、布店、米行、锡箔店、棉花店、糕团店、草纸店、南货店、铜匠店等鳞次栉比，四方百货应有尽有，繁及一时，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60年代初。

　　现在的凝和路只剩下被水泥封堵门窗的旧房、孤零零的枯树、匆匆而过的行人。

　　乔家路的终端，凝和路122号，以前这里是南市区聋哑学校，现为上海市人民滑稽剧团。

　　乔家路西端头的“吾园”是光禄寺典簿李筠嘉为他母亲毛氏建旌节牌坊所造。

　　在乔家路的西端，有一条非常短的弄堂马路“也是园路”，紧挨着这条弄堂马路是一座“私家园林”——也是园。

　　“也是园”现在的地址是上海河南南路681号。

　　明清以来，上海造园之风日盛，私家园林大多以亭阁、山石、池沼取胜。然而有一座园林却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氛围，沪上名流纷至，楹联匾额触目皆是，这就是号称旧上海“四大名园”之一的“也是园”。（另外三大名园是豫园、露香园、半淞园。）

　　明朝末年，礼部郎中乔炜在此建渡鹤楼，因地处城南，名“南园”。园内林木苍翠，山石层峦，碧波荡漾，曲槛雕栏。

清代，该园为大学士李心怡购得，因其小巧玲珑，有“不是园也是园”之说，遂更名为 “也是园”。

“也是园”池水广阔，夏日盛开红莲，设有茶肆，文人墨客吟咏酬唱，茗话欢余，开樽列坐，悠闲悠哉。

　　由于“也是园”环境幽雅，上海道台陈銮于1828年在园内开设蕊珠书院，从敬业书院选拔学生，翰林院编修冯桂芬曾来此阅卷。1905年全国废科举，蕊珠书院改为师范传习所，后又创办义务小学。藏书家钱曾(号也是翁)以渡鹤楼为藏书室，编有《也是园书目》、《述古堂藏书目》。

　　到民国初年，“也是园”逐渐衰落，1937年，在“八·一三”事变中被日军所毁。

所幸的是园中一块名石“积玉峰”在上世纪50年代被园林学家陈从周先生发现而得以保存至今，现置于豫园内。

如今“也是园”遗迹全无，仅留下一条“也是园弄”。现在这里是黄浦区旧城改建房屋征收项目部。

　　曾经是上海老城厢的第一街——方浜中路，是很多去城隍庙的游客都会路过的地方。

旧时方浜两岸，也是大上海发祥之地。南宋咸淳年间，上海镇即形成于此。至明清以降，方浜中段渐为商贾云集地段。大约100年前，“方浜”填河成路，曾名“庙前大街”，为老城厢东西干道。从此，上海最早的钱庄、金店、银楼、酒肆、茶馆、戏楼、商行，汇集方浜路上，形成了贯通十六铺（小东门）和城隍庙、豫园地区的人流走廊。

　　现在方浜中路也正在旧改，有些地块已经拆空、有些还有零散的钉子户、有些造起了仿古建筑……

　　“钉子户”😄

　　站在方浜中路河南南路口，透过牌坊，穿越老街，能看到浦东新区的“三件套”，新与旧的比对！现代与历史的比对！

　　如今，上海老城厢一带的很多街道都在进行旧改拆迁，那些旧房的大门已被水泥墙封堵、窗户都已钉上木板、墙上已做好危房标记，昔日热热闹闹的市井烟火气现在变得冷冷清清了，如同一座空城。

　　路边时不时能看到几位老人无聊孤独地坐在那里晒太阳，

　　还有被丢弃的老城厢元素，一幅寂寞萧瑟的景象。

　　以前一直以为露香园路是老城厢里一条名不见经传的老街，经查询相关资料，才知道这条有着四百年历史的老街，却有着不少精彩传奇。

露香园曾与豫园、日涉园合称“明代上海三大名园”。

据记载，露香园建园甚早，在明嘉靖时就有（早于豫园），是进士人家的大院，也是著名的明代顾绣发源地。露香园占地近40亩，属大中型园林，建园历时达十年之久。但在短短不到200年的时间，却从一邑胜景沦为荒烟蔓草之地，史籍中关于它的记载非常有限，但它却留下了诸多传奇。

明代嘉靖中叶，有一位叫顾名儒的，自湖南做官卸任归来，在城北黑山桥处购得土地，共计九亩，兴建私家园林，称“万竹山居”，这个地方也俗称“九亩地”。

其弟顾名世考中进士，后来升官至尚宝司丞，是职掌皇室玉玺的内官，他也购进与其兄相邻的土地兴建花园，据说在挖地时，曾挖到一块元代书法家赵孟頫所书之“露香池”碑，所以将花园取名为露香园。

　　花园以“露香池”为中心，周围有露香阁、碧漪堂、阜春山馆、积翠冈、分鸥亭、独管轩、大士庵、青莲池等。

顾名世建园时引进了北方优良桃树种，在园内植桃、产桃，所产的“露香园水蜜桃”一时成为上海桃子上品。另外，他的孙媳韩希孟善于绘画、刺绣，其绣法出自内宫，她将丝线劈为单股，再分别染色，所刺绣品与画相近，故被称作“画绣”，因出自顾家，又被叫作“顾绣”。“顾绣”名扬天下，为当时全国具有特色的几大刺绣之一。

露香园不仅产出了名扬天下的顾绣、水蜜桃，还产出了顾振海墨、顾菜、藕粉等奇物。

　　明朝末年，顾氏家族渐渐衰落，露香园也随之“台榭渐倾，园林亦废”。后来直到清道光年间，由上海知县黄冕动员士绅们捐款，重修露香园。重修时把原来的“万竹山居”也并入园中。

鸦片战争期间，上海为加强海防而设立火药局，火药仓库就建在露香园内，1842年4月18日，火药仓库突然爆炸，露香园被夷为平地，此园遂废。

　　1911年2月，在“万竹山居”的旧址上盖起了万竹小学（1922年，蒋经国曾在此就读过），也就是今天的实验小学，这也是上海的第一所市立小学，1977年被确定为全国重点小学。

露香园有着厚重的历史积淀，这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几经沉浮，最终融入老城厢的历史灵光中。而今昔人已故，实物不复存焉。

　　露香园路原来人口密度非常高，2002年底，露香园地块拆迁工作正式启动。

现在的露香园除了保留一处地名外，没有任何痕迹留存，同时顾氏露香园与现代生活也相差甚远，墙内为城，墙外为厢，老城厢融入上海血脉，见证城市变迁。

今天的露香园路已经成为高端住宅区，建造了有点异国情调的新建筑，并盖起了一栋名字也叫“露香园”的豪宅，或许是告慰顾家，当年这里是豪宅，今天依然也是豪宅吧。但街道上冷冷清清，已不见了原本拥挤、掺杂、喧闹的市井烟火气。

　　只是在露香园路人民路口，还保留了一段几十米的古城墙，也许通过近距离的触摸古城墙，才能感受到露香园前世今生的历史印记吧。

　　随着时代的变迁，需要日新月异，需要除旧迎新。

　　无论有再多的老弄堂情结，老城厢终将迎来漫长的道别。

　　虽不知老城厢经过改造后未来会怎样，

　　但希望这些有着历史故事的老建筑能够得以保存，

　　希望这些记载着老城厢旧市井生活的弄堂路名也能够得以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