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泉~~

喻黄平

<p class="ql-block">编者按:</p><p class="ql-block"> 作者是我的同乡、同学、知己,他虽学历不高,但水平很高,他创作过小说巜断桥一梦》、《情悠悠 水悠悠》很受读者欢迎,曾获美篇平台“精品”作品。他还自己作词,自己谱曲,自己演唱不少歌曲,作品巜西湖雨》曾获浙江省文化馆“铜奖”。今特转发小说巜泉》,希望大家喜欢。</p> <p class="ql-block">  二O二二年春节过后,天气乍暖还寒;一场瑞雪姗姗来迟,柳絮般的雪花,在洞庭湖畔上空随风轻飏。</p><p class="ql-block"> 一辆薄荷青色"的士",奔驰在通往山村深处的水泥路上,两个多小时后,在路边一空地上停下,我走下车的一刻,心中感慨万千;</p> <p class="ql-block">  七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从这里来到了这个世界,随后,命运主宰了我的人生,免费送给了我世上最刻骨铭心的爱,可是,还未来得及感谢,却又被无情的夺回,让我的一生默默承受着这一切;</p><p class="ql-block"> 自我记事起,就有一漂亮女孩陪伴着玩耍、读书、劳动……,她叫苗羞月。住上屋场。尽管我只大她几个月,却有着一份兄长般的责任感扛在肩上,对她关爱有加,同时,她也视我如亲兄。</p> <p class="ql-block">  转折出现在初三那年,一天,苗羞月不小心,将同桌单天韵的墨水瓶推翻了,墨水顺着缝隙流入抽屉,书本、作业,染得一塌糊涂,单天韵见状勃然大怒,将书本、纸笔摔了一地,同时,口出秽言,欲动手打人;这时,我上前劝阻,他仍不肯罢休,我将苗羞月护在身后,说:"你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单天韵怒目圆睁,说;"关你什么事,滚开"!我说:"她是我妹妹,你敢打"!单天韵说:"她姓苗,你姓印,怕是情妹妹吧!围观同学一阵哄堂大笑,我又急又怒,脸红耳赤,这时,老师来了。……。</p><p class="ql-block"> 自此,苗羞月一连几天未与我谋面,似乎,被单天韵的恶语触醒,至此,情窦初开。</p> <p class="ql-block">  汪,汪汪,一阵犬吠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眼前是一片废墟,碎砖瓦砾上布满了杂草,屋旁的水井,也被泥土树叶层层掩埋;唯有一汪清泉,百折不饶地涌向地面,永不停息向着远方流去;虽然,不知何时何地停息,但却知道,"源",就在于此。</p><p class="ql-block"> 这里也是我的"源 ",我的生命之"源",这是何其相似,所不同的是,我又回到了原地,而流去的水未必能行。</p><p class="ql-block"> 我顺着水流去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口池塘面——半月塘,池塘中蛙鸣声脆,碧水清清;堤垻茨口旁,长着一棵十多米高的垂杨柳;</p> <p class="ql-block">  一个仲夏之夜,我与苗羞月来到树下纳凉、聊天,从霍道贤的小说《董存瑞》,到苏联作家保尔柯察金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聊到宇宙星河,心情无比欢畅,苗羞月问道:"你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吗"?我说:"不知道"。她便讲了起来,我认真听着,不时地“嗯”着,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不解的向他看去,只见她那夹眼皮下一对水灵灵的眸子,含情脉脉的凝视着我,宛若在向我倾诉心中的爱恋,抑或是在传递着某种渴求的信号,我的目光没有回避,她是那样的妩媚、动人,一头蓬松的青丝披散在肩背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露水的芬香,我反手抚在他嫩白的肩背上,她顺势靠在我胸前,她的肌肤是那样白皙,柔软,这是我们第一次肢体接触,她脸色滚烫,呼吸急促,一手挽住我的脖子,身子在我怀里扭动,我心如鹿撞,无法自制,将她紧紧搂住,恨不能融入体内,永不分离。</p> <p class="ql-block">  “是怀志兄弟吗”?我转身惊喜的叫了一声:“柏龄兄”。田柏龄将我唤回到现实。“真的是你啊"?田柏龄急忙向我扑了过来,“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我俩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田柏龄说:“快回家吧”。田嫂见我更是十分亲切。</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幢农村普通型二层建筑,但装饰精良,院子内栽满了花草,偏房火堂内燃着一团大火,上方挂着黑压压一片腊肉,足有二百多斤,田柏龄又往火堂加了些木块,说:“老弟啊,你怎么一走就杳无音信?这些年去哪了?”我沉思,回忆着:</p> <p class="ql-block">  我与羞月的感情越来越深,已不是秘密,然而,有一天,她父亲关照庭,将她叫到房间,说:"羞月,你与怀志的事,我都知道,他确实是一位好孩子,不过,你们不能在一起,这不是为父刻意作梗,而是因为他家太穷,不忍心看着你受苦,我已经托媒人与治保主任家说好,将你许配给他儿子一一凌大力,做媳妇,他全家都十分满意,家庭条件也非常好,小伙子身体又结实,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羞月说;"我不同意,我就跟着怀志同甘共苦过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此后,关照庭三番五次做工作,仍无济于事,便转而对我连哄带逼叫我离开,羞月为了避免激化矛盾,我们的交往便由台面转入地下,以书信联系,关照庭见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徒劳,一时无计可施,便恼羞成怒,将矛头指向我母亲。他对我母亲可就没那么友善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收工回到家中,见母亲脸色惨白,泪眼双流,便问详情,母亲说:“正当你们劳动时,羞月父亲气势汹汹来到我家,恶狠狠指着我鼻子口出恶言,不堪入耳,发泄一通后,临走时还说:你儿子若不离开我女儿,就打断他的腿。”</p><p class="ql-block"> 我听后,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太气愤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呀,为了羞月,即便打断腿,我也认了,为何要对我妈这样,我便要去找他说理,妈妈说:"孩子,算了吧"?我们搞不赢他的,不要让妈再担心了",我听了妈妈的话。</p> <p class="ql-block">  事情暂且安静下来,可是灵魂深处对羞月的爱,以及对她父亲的恨,两者纠缠在一起,折磨得不能自拔,精神一蹶不振,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征兵工作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我入伍出发时,羞月就站在半月塘的垂杨柳下目送着,久久不肯离去。</p><p class="ql-block">  到部队后第一年,每周都给羞月写信,可是,她一封回信也没给我,这让我感到心灰意冷。</p><p class="ql-block"> 一次,拉练结束,我回到营地,收到一封电报:母亲因卒中故世,距我接到电报时,已相隔半月之久,当时内心的痛苦无以言表,情绪再次陷入低谷。</p> <p class="ql-block">  田柏龄扒了扒火堂的柴火,唉叹一声说:“真是命运多桀”,停顿了一会,田柏龄接着说:"你家房屋由于无人居住、维修,就在你母亲故世三年之际倒塌了,因你家别无亲属,我俩口商定,将其中木梁搬到我家房屋旁,堆起盖上,等你回来。当时还有人认为,这是我在趁火打劫。又有谁曾料想你一去不回"?</p><p class="ql-block"> 我笑着说:“这不回来吗?”田柏龄说:"是回来了,可你嫂子前几年还在问我,木梁都已经腐烂,怎么处理?我说即便成了一堆泥也不能动":我料定你一定会回来的。我说:“谢谢你们”。</p><p class="ql-block"> 田嫂取下一块腊肉,说,"还记得这味道吗"?我看着那块熏得金黄色的肉,回想起当年的味道,不禁垂涎。田柏龄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这些年过得怎样"?</p><p class="ql-block"> 三年兵役已满,我本迫不及待回家,羞月一直是我心中的牵挂,半月塘垂杨柳下的那个夜晚,是我一生中难忘的记忆;可是,三年来,羞月没有给我一字之音,其中原故,令人生疑。</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并不怕羞月嫁人,嫁人,是一个人生存的权利,嫁人也标志着她过上了幸福生活,若真如此,我会为她祝贺。</p><p class="ql-block"> 我怕的是:在她平静生活水面,搅起一团漩涡;怕的是在她逐渐愈合的伤口撕开一层结痂;怕的是看见她站在一个男人身后,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神偷看着我,抑或是乞求我拯救,为她解脱;怕的是看到这样一双令人揪心的眼睛而无能为力。每当我想到这些,内心宛若刀刃,为了逃避这种即将成为现实的痛苦,我去了北大荒。</p> <p class="ql-block">  田柏龄说:“兄弟啊,你若再不回家见上一面,你这嫂子可死不瞑目啊,”我直睇着田柏龄说:"老兄,你这表述,用词欠妥吧"?田柏林说:“你问她吧”。</p><p class="ql-block"> 我对田嫂说:"什么事,快说来听听",田嫂说:"你还记得那年在后山开荒造田吗"?“记得”。田嫂说:"有一次我挖到一棵柴兜虽然不大,却很有韧性,斩一锄,弹一下……。我重复着总有五六分钟,实在挖不断,我俩相距仅有三米之遥,而你在生产队又是`三条铁扁担`之一,急得我直冒眼泪;事情总是躲不过去的,只见你手提锄头一言未发,面我而来,我恰似做了亏心事似的,心里发虚,害怕,吓得直往后退;只见你用力一锄就将其挖断了,我正低着头等候你训斥,可你仍然一言未发,回到了原位,我顿时懵了"。我说:“就这点事儿又何足挂怀。”田柏龄说:"你说得倒轻巧,这事可在她心头搁了五十多年了,一直无法与你面谢"。田 柏龄继续说:"起初,只是觉得回想起来有趣,随便与你聊聊,可久而久之,却成了道义上亏欠你的一一压在心头无法卸下的一个包袱,你嫂子曾几次忧虑地对我说:`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怀志兄弟再不回,我们可得背负着这人情债,去见阎王爷了,我于心不甘啊`"。</p> <p class="ql-block">  我说:"这不回来了吗"?"回来了就好",田嫂边回答,边思绪着,用什么来报答呢,用家里最好的礼物,什么礼物最好呢?想了个天翻地覆,也没想出来,脸上露出些许愁容,我打趣的说:"嫂子好像有点不开心"?田嫂说:"我恨自己无用,恩人未来时,朝暮以盼,来了却又无以回报":原来如此,我说:"有你这份心意,足矣"。田嫂说:"心意也得表示出来"?我说:"那就陪我喝杯酒吧"?田柏龄说:"唯独他又不喝酒"。田嫂说:“谁说我不喝酒?就不能有第一回"?田嫂继续说:"与心地如此善良之人喝酒,醉了也是一种享受、满足,即便随饮而去,也会含笑九泉"。田柏龄见她如此动情,语言如此坚定、到位"。于是说:"那就喝吧"。</p><p class="ql-block"> 酒过三巡,我那强压在内心深处的那份牵挂、那份痛,再也无法抑制,我用一双似醉非醉,且充满乞求的眼神,看着田柏龄,问道:“田兄,羞月现在过得咋样?田柏龄说:"自从羞月父亲对你家做出过分之举后,为了防止父亲再次伤害于你,于是,暂停了对你的亲近,将对你的情感埋藏在心底,你去部队后无时不在期盼你的来信,可一直没有等到,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静静等候奇迹出现;常言道,相思苦难熬,眼见她的身体渐渐在消瘦,与从前判若两人",我听到这里,内心追悔莫及。</p> <p class="ql-block"> 四年过去了,关照庭见这一切都是徒劳,便将扣留的一一你的信件,交给了羞月,羞月边看边抽泣,泪流满面,于是,按最后一封信地址向你回信,几天后信件被退回,信封上写着,查无此人。羞月拿着信,重重的摔在父亲眼前,愤怒的说:“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你为何如此狠心,如此绝情,你毁了我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羞月彻底绝望了,终日茶饭不思,由于焦虑过度,加之营养不良,久而久之,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我急切的问道:“她现在身体怎样”?田柏林眼里噙满泪水,摇了摇头,轻声说:“走了,走的那年刚好三十岁”。</p><p class="ql-block"> 我沉重地叹了一声,晃了晃,休克在椅子上;田柏龄夫妇,一时手足无措,将我搀扶到床上,按掐人中穴,拍打胸部,过了片刻,我长叹一声,苏醒过来,田柏龄夫妇见我醒来,对我悉心关照,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心胸阵阵绞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怒道:"关照庭,是你害死了羞月"。随后又说:"不,是我害死了你——羞月。你曾在信中盟誓,既便不能生活在一起,也要心心相守,白头偕老,你践行了誓言,而我却辜负了你的一生,我混蛋"。说着边捶打自己,无法自容,悲伤的泪水夺眶而出。田柏龄夫妇陪伴在我身边,耐心相劝,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过于自责、悲伤。</p> <p class="ql-block">  为了分散我的心思,田嫂问道:“你现在家事怎样”?我说:“孤身一人”。田嫂说,凭你这身材,人品、能力,不会没人对你动情吧?我说:"不是这样"。</p><p class="ql-block"> 曾经,慕容姣一一我的一位同事,工作一段时间,彼此信赖,于是主动向我示爱,我便坦率告诉她,曾经与羞月的一段感情,尽管数年未曾联系,对她近况知之甚少,但她仍在我心中,一直没有离去,我一直默默为她祈祷;</p><p class="ql-block"> 慕容姣也是豁达之人,对我非常同情,理解,就我对爱情的挚诚,甚为欣赏,至今,还以知心朋友相处。</p><p class="ql-block"> 田嫂说:"如此看来,你与羞月之间的爱情,是纯真的,以生命来诠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谁都没有亏欠。</p><p class="ql-block">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p> <p class="ql-block">  天气逐渐转暖,蓓蕾含苞待放,万物充满生机,昔日的回忆与现实,同一时间,在我脑海中一幕幕翻转,但却时隔半个世纪,就像二0二二年的日历,春节第一天起,阳历与阴历就在同一数字上并行,只是相隔了一个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者:杨克祥 </p><p class="ql-block"> 2022年2月22日</p><p class="ql-block"> 写于岳阳飘尾</p> <p class="ql-block">  作者自己作词、自己谱曲、自己表演的歌曲《月光下的少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