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她的死去一、

廣胜

1973年6月间，正值知青回城招工前夕，我也回沈谋划回城办法的时候，昌图传回一个惊天的新闻，尤如晴天霹雳般令我们不敢相信，我们青年点，三年级那个曾经教我，并与我共同学习过速记的顾建东同学自杀了。

闻此恶讯令我们不可思议，下乡知青回城在即，日头出来是天明，在有盼头的日子里，多苦多难都有希望熬过的时刻，是什么理由让她等不及美好春天的到来，迫不及待地选择了绝路。我感到不解、震憾、吃惊。

待我返昌后，在同学嘴中逐渐还原了事情的原委；顾建东同学本是由四队青年点转过来的知青，在四队时曾有一位没爹没娘带着一个只有几岁大弟弟的年轻光棍看上了她，曾经开始了追求，她不肯。

后来并点到我们永兴八队以后，四队那个年轻光棍追求她的心不仅没死，反而更猖狂，竟托原四队队长，现被大队委派到我们队帮助打翻身仗的队长，三番五次地对她劝说、威协、利诱，促其成亲。

被纠缠不过，心高气傲的她选择的不是据理抗争，而是一味的躲避，在躲避的过程中，她对自己的未来前途感觉极度悲观失望。在她认知的这个世界，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她仿佛己经参透。在这个世界上无人能理解关怀给予她温暖，冰凉寒意痛彻心扉，让她失去了对尘世的最后一丝眷恋。

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果断做出了与当年父亲一样的选择，要以自杀的方式摆脱烦恼，了却尘缘。

当时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正在中国热映，凄美的故事曾感动了好多善良的中国人。“卖花姑娘”里的卖花歌，也曾因此一度在中国的大街小巷，四野城乡传唱，风靡一时。

6月24日那天，昌图电影院即将上映“卖花姑娘”。这个消息在青年点一经传出，顾建东马上向临铺的女同学发出了邀请，邀请她明天结伴去昌图县城看电影～卖花姑娘。在那文化生活相当匮乏的年代，又是在偏远的农村，她的邀请马上得到了临铺同学的响应。

第二天一早，她俩结伴而行，临走之前，顾建东同学悄悄地带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一瓶敌敌畏，两个鸡蛋。到昌图县城她们俩看完“卖花姑娘”电影出来以后，路过昌图县火车站，站前厕所时，顾建东谎称进去解手，让相伴的同学在厕所外面等候。

就这样，在昌图县，火车站旁，马路边的一个公厕里，她喝下了那瓶早己准备好的敌敌畏，吃下了那两个鸡蛋，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让她既爱又恨，最后竟让她心碎不再留恋的世界。

对于她的死，一时众说纷纭，有人不解；一个人因为这点小事去寻死、值得吗?心胸怎地这般狭小？（凡人之心不可度）有人说:他父亲不就是上吊死的吗?是遗传。(纯属屁话)有人说:早就看她性情古怪，不合群，不会是精神有毛病吧!（污蔑）……

围绕着她的死因，大家七猜八测，胡言乱语，不能理解。但都为她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

紧随其后，四队年轻光棍与顾建东同学各种版本的花边新闻也不径而走。四队那个曾经纠缠过顾建东的年轻光棍被公社公安带走传讯，我们的队长也难逃其咎，被同时带走了。过了些时日，案件调查结束后，又被双双放回。

不过因为此事，八队队长的职务被免除了。整个事件就这样的不了了之。但为了抚平因顾建东的死，给其家庭带来的不满与愤慨，保送她的弟弟建中，到“大连理工学院”去读书。

她的死，尽管我们每每想起既惋惜又悲伤，事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顾建东成长的过程中，因其种种不幸原因所致，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已不愿面对现今的世界，思想上已经於现实的世界隔离，“促婚事件”不过是导火索。

面对她的不幸，使我又想起了与其命运及其相似的上海知青姐弟；1970年那个秋天里，曾经在四平大会战的一个夜晚、枕木堆上，那无助的上海知青小姐弟俩，你们还好吗?是否回到了上海闸北的石库门?是否与母亲团聚在一起?……兔死狐悲，一股无名的牵挂之情油然升起，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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