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杏花楼的传奇

郭斌

南昌杏花楼的传奇

南昌杏花楼（水观音亭）位于南昌市东湖区南湖路34号，是城内四湖的南湖湖心。三面环水，碧波荡漾，一年四季风光旖旎。现在是江西省文物保护单位，南昌市著名的文化古迹之一，是南昌市民休闲游览，纳凉聊天，文化展览、朋友聚会的好去处。

杏花楼始建於明代万历年间，最早是由朱元璋的六世孙、宁王朱宸濠为其爱妃娄氏修建的＂梳妆台＂。

宁王谋反兵败，娄妃投江自殉后，杏花楼一度颓废败落。公元1537年明朝相国张位（新建人）将此园辟为自己的别墅，并正式改称为＂杏花楼＂。这就是南昌杏花楼最早的的由来。

杏花楼与隔湖相望的佑民寺近在咫尺，佑民寺内3万6千斤的大铜菩萨和灵隐桥畔的杏花楼就是我们幼时儿童玩伴经常玩耍的地方，也是我们心中的神灵和景仰的神圣，记忆犹新，根深蒂固。

文革前我们常听南昌居民把这里称呼为＂水观音亭＂＂南昌画院＂，那时候还不太懂杏花楼有如此深厚的文化渊源和历史典故。但每次漫步湖边，总对这风光旖旎，神秘的杏花楼（水观音亭）充满了好奇。

岁月沧桑，世间蹉跎。

转眼半个世纪过去了，往事不堪回首…

当年乳臭未干，世事未黯的毛头小子如今都是年届七旬的退休老人。2021年9月25日，我们原南昌二中68届十几名男女同学相邀杏花楼园林，久别重逢，畅叙友情，品茗聊天，轻歌曼舞，仔细遊览观赏了杏花楼的湖光水色，也对娄妃的典故和渊源作了深入的了解。

时隔半年，仍然为娄妃凄美曲折，而刚烈忠诚的品格和她隽秀的书法诗词艺术以及聪慧贤淑风范所惊叹折服，还是觉得应该以美篇的文字和图片形式把她完整的记录下来，以飨后人。

二中同学遊览杏花楼

嫣红竹桃映日边

隔湖远眺风光旖旎的杏花楼园林

灵隐桥畔的杏花楼牌坊

春風送绿梳杨柳

细雨盡红點杏花

南昌画院与水观音亭（杏花楼）全景

杏花楼园林正门

绿影婆娑楼台立，蓝天碧水锦鲤游

柳荫犹遮佳人面，竹桃更映双腮红

佑民寺正门

　　一 . 杏花楼的由来与变迁

杏花楼地处南昌市闹市中心区域，位于城内四湖之一的南湖湖心岛上。东，西，南三面环水，北侧经小石板桥与环湖路建德观街相连。附近的佑民寺、八一公园、建德观、墩子塘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市井繁杂，人口稠密的老城区中心。

杏花楼始建于明代，明武宗正德年间（公元1506一1521年）由明太祖朱元璋六世孙宁王朱宸濠为其妻娄妃所建两层小楼名曰＂梳妆台＂。1519年宁王谋反兵败，娄妃忠君投江自殉后，梳妆台一度颓废落荒，无人居住。

明万历年间（1573一1620年），明朝相国（太子太保）张位（江西新建人）朝廷被贬回到南昌，将梳妆台修缮一新，辟为自己的别墅，并将梳妆台改称＂杏花楼＂，一直延续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

明代之后的历代文人雅士例如湯显祖、刘应秋、吴应宾等多人都喜欢聚在杏花楼吟诗作画，饮酒品茗，咏唱附和，挥毫泼墨的飘洒之地。被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的戏曲大師湯显祖就留下了＂大好湖光与山色，一尊風雨杏花楼＂的诗句。

清代1788年间，市民为祭祀娄妃在杏花楼的西侧湖面兴建了木质结构的观音亭，老百姓俗称为＂水观音亭＂，可惜文革中被毁，现已无从觅迹。

木质结构的＂水观音亭＂（资料图片）

　　杏花楼园林小巧玲珑，廊桥通达，环境清幽，景色宜人。南湖之水碧波荡漾，水光潋滟。园内绿树浓荫，郁郁葱葱。

这里春有楊柳飞絮，姹紫嫣红。夏有荷香四溢，绿盖银珠。秋有朗月清风，丹桂飘香。冬有飞雪铺地，玉树琼花。楼台亭阁，古朴典雅，闹中取静，涨水不淹。

楼台亭阁，翰字石碑

凌波画廊，曲径通幽

石铺小径，月圆窗影

窗临碧水，面朝杏花

窗含南湖碧波，桥通东西日月

绿树浓荫杏花楼，碧水环绕观音亭

从空中拍摄的杏花楼（水观音亭）

杏花楼为典型的皇家园林宫廷建筑，楼高仅两层，砖木结构，配以精美的砖雕石刻。

白墙黛瓦，花梁朱柱，挑檐翘角，漏窗花墙，廊桥凌波，湖水萦回。院内假山湖石，曲径通幽，小巧恬静。

杏花楼前草坪两侧立有两块青石巨碑，高3.27米，宽2.59米；分别书写＂屏＂，＂翰＂二字，古朴典雅，苍劲有力。相传为娄妃用自己的青丝长发蘸墨书写而成，后经工匠镌刻成碑。意为激励自己的丈夫和当时的江西地方官员，肩负国家重任，为国家出力，为百姓分忧。＂大邦维屏，大宗为翰＂，充分体现了娄妃这位富家女子，官宦夫人具有聪慧的思维和鲜明的政治远见，髙超的书法艺术。

杏花楼全景

娄妃井，杏花楼的生活饮用水汲取於此

启功先生题写的＂杏花楼＂篇额

杏花楼的庭院

木雕的廊檐

庭院里的残荷与太湖石

临湖的廊桥坐椅，沿湖梳柳，花港观鱼

木雕圆形屏风

杏花楼内的部分用品家俱

太师椅书案与古玩架

庭院小池塘，佳人巧梳妆

　　解放前后，杏花楼内的闲云馆改造成南昌画院。著名的老艺人范庆云，画家傅抱石，徐悲鸿等都曾在此居住、雕刻、作画。并且经常举办各种书画诗词，陶瓷篆刻作品展览。

杏花楼园林现在是江西省文物保护单位，供南昌市民免费参观，游览，休息纳凉，歌赋健身的好场所。

二，娄妃的故事与传说

娄妃（？一1519）原名娄素珍，江西广信府（今上饶市信州区人）出生于书香门第，达官贵人之家。其祖父娄谅为明朝大儒，成都训导，著名的理学家。著作颇丰，为当朝的名儒高足，心学前驱。其父娄性 进士，官至郎中，著有《白鹿洞田记》。

娄素珍自幼聪颖好学，严格的家教下，耳濡目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16岁时，远在南昌的明太祖朱元璋六世孙宁王朱宸濠得知娄素珍出落的容貌秀丽，知书达礼便亲赴广信府下聘，将娄素珍迎娶进南昌宁王府。这样16岁的娄素珍就成为宁王朱宸濠的嫡妃妻子。

朱宸濠对娄妃百般宠爱，特意选址在湖光潋滟，鸟语花香的南湖湖心岛为娄妃盖了一座200平米的两层小楼，取名为＂梳妆台＂。以供娄妃读书绘画。娄妃色美而工词章；性贤明，而晓大义，夫妻恩爱，千娇百媚。

娄妃的画像

回过头来再说说宁王朱宸濠。

朱宸濠生性轻佻，却爱好文艺。喜欢附庸风雅，生活奢侈，王府装修的金碧辉煌。他金屋藏娇，有紫妃居住在紫竹宫。素妃居住在素英宫，翠妃居住在绿英宫，另外还有一个趣妃。但在众多的王妃中与朱宸濠最亲密的，也是最受庞爱的还是娄妃。

在朝廷和政治上，朱宸濠贿赂近臣，畜养家奴，强夺官民，劫掠商贾，一直发展到谋篡南京皇位，应该算十恶不赦吧。

但宁王朱宸濠为博娄妃欢心，曾特意派人前往苏州，把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伯虎（唐寅）请来南昌做娄妃的绘画老师。唐寅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娄妃在他的指导下，诗词书画艺术达到了很高的造诣。引得江南文人学士，也因倾慕娄妃的才艺而纷纷聚集到宁王府；一时间，南昌百花洲畔，杏花楼前文才荟萃，抚琴作画，对弈吟诗，好不热闹，在杏花楼前呈现一派文风兴盛之势。

娄妃在年纪轻轻之时已嫣然成明朝著名的诗人和书法家。这里摘录两首娄妃诗作，供读者品尝：

《 春 游 》

春晴并辔出芳郊，

带得诗来马上敲。

著意寻春春不见，

东风吹上海棠梢。

《 送 别 》

金鸡未报五更晓，

宝马先嘶十里风。

欲借三杯壮行色，

酒家犹在梦魂中。

　　这里选择几个经典的娄妃轶闻与传说如下。

〈一〉江西发书、发绣第一人

娄妃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然而，能以自己的的青丝秀发泼墨书法的历史上鲜有记载。娄妃嫁於宁王朱宸濠之后，在南昌杏花楼上，娄妃曾以秀发蘸墨，写下了＂屏、翰＂二字。后由工匠雕刻成青石巨碑，现仍竖立在杏花楼庭院两侧。＂屏、翰＂两字源于《诗经》中的诗句：＂价人为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为翰＂。意思是激励自己的丈夫宁王和江西的其他地方官员肩负起为国为民的重任。这种卓约的政治远见和古朴髙超的书法艺术，确实流芳百世，名传千古。

　　屏字石碑

翰字石碑

赣发绣，就是发源於南昌市东湖区。杏花楼的所在地，至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就是以女子长发为丝线，在布织物上进行刺绣的一种极具赣鄱地方特色的民间手工刺绣。共计有底稿绘画、上绣绷工序，发丝刺绣，绣品装裱等24道工序。至今已传承17代，500多年历史。被列为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们在南昌参观过发绣的制作过程，大部分像国画一样，以花鸟鱼虫、古建筑市井，祥云风雪为图案，不敢说巧夺天工，确也栩栩如生，活龙活现，名不虚传。

在杏花楼二楼右侧墙壁上挂有一幅图画，画中的女子便是杏花楼的主人，宁王妃娄素珍。相传是娄妃死后其贴身丫鬟杏花回到安义县石鼻乡老家，用所收集到娄妃发丝完成了这幅娄妃画像，因此，娄妃也就成为有据可查的赣鄱发绣第一人。

发绣第一人一娄妃画像

发绣作品一市井生活

发绣作品一齐白石像

　　〈二〉 智救唐伯虎

江南才子唐伯虎（唐寅），平生最爱游历天下名山大川，且吟诗作画留作纪念。唐伯虎读过王勃的《滕王阁序》，产生了要登临滕王阁的兴趣。这天，他恰好接到了南昌宁王朱宸濠与妻子娄妃的亲笔拜帖，邀请他来南昌教娄妃绘画。于是唐伯虎便来到南昌，住进了阳春书院。第二天，宁王朱宸濠在王府亲自为唐伯虎接风洗尘，并由娄妃作陪。彼此寒喧一番之后，娄妃提出了向唐伯虎学画的要求，唐伯虎一口应承。

过了几日，唐伯虎准备游览滕王阁，忽然宁王府派人请他去王府赴宴，唐伯虎只得应允。

席间，唐伯虎沒料到宁王和江西名士刘养正二人口出狂言，密谋反叛朝廷之事，并要求拉唐伯虎入伙。唐伯虎是个聪明人，根本不赞同宁王的起兵谋反。但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见他们如此妄议朝政，心中十分震惊，赶紧假装醉酒呕吐，被送回了阳春书院。

唐伯虎回到旅馆闭门不出。他考虑到宁王不满皇上，怨言已出，谋反成意，他不能久留，更不能参与。但又找不到理由辞行宁王，心中十分苦恼，为了解闷，只好去游览滕王阁。滕王阁上落霞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唐伯虎即兴提笔画下《落霞孤鹜图》，并配诗一首：

画栋珠帘烟水中，

落霞孤鹜缈无踪。

千年想见王南海，

曾借龙王一阵风。

以此，来渲泄心中的惆怅和孤愤。

唐伯虎《落霞孤鹜图》

正在这时，娄妃派人送来了一桃一梨和一幅药方，（有的传说为一盘枣，一盘梨）唐伯虎打开药方一看：＂病中风寒，即刻发汗，加服当归，病体保全＂几个字。唐伯虎何等聪明，一看就知这是娄妃示意让他尽早逃（桃）离（梨），当归苏州。他思索之后，撕破衣裳，狂奔乱跳，又踢又咬假装疯癫，宁王以为他真的犯了疯病，立即派人把他送回了苏州，逃出了魔掌。

宁王谋反兵败不过一个多月，被王阳明押解南京候审。娄妃殉夫投江自尽。而唐伯虎装疯卖傻躲过一劫。在南昌杏花楼的南湖上，仍留有＂唐伯虎戏水处＂遗迹，印证了娄妃智救唐伯虎这段动人的传说。

　　〈三〉泣谏夫君 贞洁自殉

明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前后，宁王朱宸濠因不满明武宗朱厚照的荒嬉无度、滥用太监、不理朝政，社会矛盾不断激化；更不服於朝廷对自己不公，决定起兵谋反。号称拥兵十万，攻南康，战九江；一直顺江而下占领安庆，企图夺取南京明武宗的皇位。娄妃多次苦口婆心劝阻无效，包括宁王想拉唐伯虎入伙，被娄妃智救。装疯卖傻才逃回苏州。

另一方面，娄妃想通过自己妺妹的亲戚密报朝廷，早作准备，破除宁王的兵变。可惜由于种种原因，事与愿违沒能成功。

眼见形势越来越紧，娄妃画了一幅《题采樵图》并配诗一首：

妇语夫兮夫转听，

采樵须知担头轻。

昨宵再过苍苔滑，

莫向苍苔险处行！

娄妃巧妙地把宁王起兵喻作深山采樵，处处险象环生，苔滑崖深，极力奉劝他不要执意妄行。可惜宁王此时已听不进娄妃的苦谏，认为她是妇人之见，不予采纳。起兵谋反仅仅一个多月，就被明朝的大军事家、思想家、文学家；大名鼎鼎的王阳明（现在南昌还有纪念他的阳明路，阳明公园）亲率7一8万民军打得大败，端了宁王的老巢，占领了南昌。宁王得知老巢被占，大本营皆失，只得率兵回援；此时，王阳明又施巧计，以少胜多，用火攻大败宁王，叛军几乎全军覆没；生擒宁王朱宸濠，押解南京，囚禁狱中，待皇帝亲审。

得知宁王兵败被擒，宁王府被占被抄，娄妃也万念俱灰，决定以身殉夫。临死前，她将无限悲哀，留在自已用血泪写成的《西江绝笔》之中：

画虎屠龙叹旧图，

血书才了凤眼枯。

迄今十丈鄱湖水，

流尽当年泪点无。

写完绝笔，娄妃纵身投入滔滔赣江之水，一代名媛，香消玉殒，忠贞不渝，千古传诵！

传奇之处在于，娄妃投江之后其尸身本应顺水而下，飘向赣江下游。奇怪的是娄妃的遗体沒有顺江而下，而是逆江而上，飘回南昌近郊，被渔民捞起，草草葬于江边。

有一种颇为靠谱的传说是，当时正值汛期，长江涨水倒灌鄱阳湖和赣江，因此娄妃的遗体被旋涡和逆流送回了南昌。王阳明按照宁王的要求，厚葬了娄妃。陵墓就在现在的南昌港塘子河边，一直保存了多年。

娄妃投江之后，宁王在南京的狱中尚未处死。得知娄妃的烈举，宁王在狱中泣曰：＂昔纣王用妇人言而亡天下，我以不用妇人言而亡其国，今悔恨何及！＂

传说宁王在狱中得知娄妃的死讯，每歺饭都另置碗筷在桌上，祭奠娄妃，叹曰：＂负此贤妇也＂。之后不久，宁王全家包括子嗣、亲属都被明武宗撤销封爵，诛灭全家。这就是明朝历史上著名的＂宁王之乱＂。

结 束 语

娄妃的明智，娄妃的才学，娄妃的贤淑，娄妃的刚烈，娄妃的忠贞；如今都统统隐藏在南昌杏花楼，这小小恬静的园林之中。历代文人墨客，莫不对娄妃称赞有加。湯显祖、李绂、张风翥、蒋仕铨都留下文章，诗词悼念娄妃。

蒋仕铨的诗句：

青丝莫挽奸雄气，

红粉终留激烈身。

替想幽魂谁比洁，

菱花镜里大江滨。

朋友，当你读完娄妃的故事和传奇，你会有如何的感慨和感叹！……

写完此文章，正值江南雨水节气，草木萌动，春意盎然。欢迎你有机会来南昌游览杏花楼！

（图片与资料来源於网络和自拍）

2022年2月完稿，修改于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