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回乡过年

静云任军平

踏雪回乡过年

省城西安由于疫情封城。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影响之大是出乎意料的。

虽然我所在城市不在西安，但是役情影响逐步波及。物流中断，政府防控措施升级，街道空荡荡的，没有了往昔的喧嚣。

城际运输中断，我们这些干个体的隆冬来临，基本就没生意，连燃料甲醇也断货了。

不开门心不甘，开开门实在是熬煎，浑浑噩噩的一个月过去了，瑞雪兆丰年，可是这场瑞雪直接让我们关门大吉。

这个春节注定是拮据,沮丧中挺过去。

每年春节都是要回老家去过年，今年更得回去，家里有老母亲，还有两个月没见面,耍过的孙子。

原本孙子是准备随他外公外婆一家来城里新房过年的，由于疫情影响，好多配套设施没到位，只能每天晚上在视频中和孙子互动，他大多数时间是不着识这边挤在一起的几个笑脸的，我们关注他的表现。

今年关门最早，一则生意淡，二则亲情的思念牵动我们早早回去。

腊月二十五，天气预报还有大雪，我们就决定提前动身回老家。

亲家梁哥早在几天之前就说了，我们回老家他亲自来接。让我们在瑟瑟发抖的寒冷中，感觉到了温暖。亲家在我们老家古镇，照顾着那儿上班的儿媳和牙牙学语的孙子，那么辛苦，但是还关心我们的生活情况。

腊月二十六，我们急急匆匆收拾好东西，天上还飘着雪花，亲家带着一个朋友驾车来接我们一家回老家过年。

把我们家店里的猫儿解开，放足猫粮和水，打开卫生间门，让她上厕所方便。

听说煤炭涨价，农村买不到取暖煤，儿子把我们搁置用不上的蜂窝煤装了好几面袋子，准备捎回去让他奶奶取暖，遗憾的是蜂窝煤没捎上。

城里道路上市政工作人员撒了融雪盐，汽车来回活动，基本上都没有雪了，汽车还是小心翼翼的驶向故乡。

旅游专线途经新川水泥厂矿山区，那些院落已经没有了踪迹。那个大院大伯生活工作过好多年，我中学时期经常光顾的地方。慈祥的大伯和那些善良的老人身影浮现眼前，一晃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大伯和老人们已归土。

在那个大院大伯的小房子，我阅读了大量书籍，通过《平凡的世界》知道了路遥，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让我入痴入迷。那些老人们的坎坷经历让我知道了人生的不易。

特别是大伯，一生大起大落，一失足成千古恨，最后在孤苦伶仃中度过后半生，他对我们家庭和我给与了不少帮助。他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让我受益一生，他收集的废铁丝,旧螺丝好多东西在农村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对埝套沟大院子的回忆中，汽车又急驶到了前岭经坡泉下，这里石罅xia冰瀑，是冬季抖音爱好者的网红拍摄地。

前岭村，虽然只是个小村子，往昔这个村里的居民我大部分都认识，因为我上中学的时候在这个村里崔大叔家住宿了好几年，得到过他们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个个半工半农的生活方式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这个村里人工作之余种的小片片地块，打得粮食够他们家庭吃大半年，每到下午放学的时候，都是经坡泉最热闹的时候，少男少女们都帮忙给家里到经坡泉担水，我偶尔也去担水，一般都是学校不上晚自习时。崔大妈那碗油泼辣子蒜水子夹蒸馍味道刚刚的，她碨的热炕暖着我的身更温暖着我的心，由于诸种原因，无法报答他们老人家的恩德，让我无比惭愧。

游客接待中心停车场，停满了小轿车，都是湾里上下回老家过年的游子开的车。到了湾里，路上就有了积雪，我们的汽车搭上防滑链才能顺利行驶，天气依然寒冷，可无法阻挡我们想念亲人的热情。

下了好几天雪，停稳车到亲家家里路上还是比较滑，小心翼翼的行走，到了窑背上，小白听到了我们的说话声，从门口冲了出来，好长时间没见的原因吧，它狂吠着冲到我们跟前，欢快急促的晃动着尾巴，又仓促转身冲到前面引路。

先和亲家老爷子打过招呼后就急不可待的去见孙子，两家人合一家子，窑里一群人，孙子端直指着人背后的我，让我这个爷爷抱抱。

往常爱自个独自跑动的孙子，依次让亲人抱着久久不往脚底下溜。

撒手跑开后，从窑后面拖出了他自己骑的不倒马儿，让他外公把他放到马上，他立马表现起来，前倾，后靠，马儿在脚地上一前一后跃动。他在马上纵跃了好长时间，他外公外婆说是骑马时间最长的一次。

另一边亲家母和儿媳妇紧锣密鼓的包饺子，馅饱皮子薄，鲜香涮口，蘸水酸辣味长。

一大家人快乐的享受着美味和欢馨，孙子的太爷爷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小家伙，让我们先吃，同时还不忘记让小家伙吃饺子，天一半地一半，老爷子高兴的说“娃些个小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吃多少算多少，跌到地上小白吃。”

吃过饭后，小家伙在脚地上前后跑动，时不时嘴里喊叫着，偶尔跌倒，都是自己爬起来，没有哭闹。他在外婆调教下，从不乱扳高处的东西，走过狭窄地方时，侧棱着身体，指点着认识的东西，打开他的图书，总是翻开有车的那一页，拉过大人的手指着，嘴里嘟囔着不太清楚的“车”。我和妻子害怕雪继续下，年三十孙子不能去老家村里过大年，我们早早就给孙子塞了压岁钱。

不知觉天快黑了，儿子难得陪着他的儿子及其家人，亲家梁哥开车送我和妻子回村陪伴我的母亲，母亲知道我们去看她的重孙子，可还是打了好几个电话，毕竟路上积雪光滑不好走。

回家时已掌灯，母亲看着电视，耳朵背还没有听见我们进院子，看到大包小包的东西，嫌拿回来的太多了。

梁哥开车返回去，打过电话平安回家，这时我才静下心来和母亲说话。

和母亲忙着说话睡觉已经很晚了，躺在母亲烧的热炕上，感觉很是幸福。

第二天，清理门口路上，院子,窑背上,平房顶上的多半尺厚的积雪，也是累的腰酸背痛的。

后季煤炭涨价，门上没有来卖煤的，母亲煤仓已见底，我上年过年时劈的柴禾已经快烧完了。母亲说农村人用不起电取暖，煤炭又烧不起，腊月去山上拾柴的人很多，特别爱砍龙柏木，没长枣刺，还耐烧。我笑着说“龙柏木砍了，明年开春捋龙柏芽就焦拮了。”母亲说:“把人冻得都背不住了，谁还管那么多。”

我无语了，农村人本来挣钱就不容易，再加上役情影响，经济更困难，不上山砍柴，没办法过冬。

接下来的日子里，砍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过年对于我来说，都是忙忙碌碌，不是为准备美食，对于我来说做美味佳肴是小菜一碟。堆彻一年的家务活，不抓紧时间还是干不完的。

二哥和两个妹妹对母亲照顾比较多，母亲身体硬朗，快八十岁了生活都是自己料理的。

由于回来时仓促匆忙，没有准备劳动穿的衣服，还没到大年三十，裤子已经脏的穿不到人前。

天晴了，路上冰雪消融了，大侄子二十八那天把他儿子，我的另一个孙子，母亲的重孙子，送回来看他的太奶奶，我的孙子没回来，两个小弟兄没能见面，大家期待的两个小家伙见面怎么相处的画面没能上演。

腊月是小期，二十九就是年三十，由于下雪，今年上山拾燎干柴的人很少，注定今年年三十晚上燎干的火焰星星点点。

大哥家的两个侄子赶回来祭祖烧纸，二哥领着侄女也回来了，我儿子一家三口子回来了。好几个亲人都没能回来，但忘不了在电话中问题,祝福着。

先人们的遗照依次排列好，大伯没有留下遗照，只能在上香,献饭,烧纸时嘴里作念，念叨念叨以表缅怀之情。

母亲自然是最高兴的，喜眯眯的看着重孙跑前跑后。这是家里一年最热闹的一天，儿孙满堂。

我们弟兄三个都步入了壮年，虽没有光宗耀祖，但各自都有各自的创业方式，日子过得都挺滋润，在母亲跟前都用不同方式敬着一片孝道。城里都买了房子，老大,老二家都有车。

母亲很知足，说她的娃些个都好，连孙子们都对她很好，每次见面都会塞钱。

这几年三十晚上给先人烧纸烧的比较早，烧纸用人民币打了过好几沓子，还有不同面额的冥币。烧纸时慢慢让燃烧，尽量保持票面完整燃烧，让先人们收到完整票子，买东西时不受绊达。烧纸时烧进几根香烟，倒入几杯白酒，让先人们在那边享用，虽然都是空幻的，但是代代相传，让后辈永远缅怀给了我们传承下来的血脉，给了我们生命的先辈，永怀感恩之心。

今年燎干的人就是少，村里燎干火堆零哩零散的，燃放烟花爆竹的也比往年少了许多，过年的气氛也显得冷清了许多。

烧完纸一大家子都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由于几个人都要开车返回去，没有人喝酒。吃着菜，喝着饮料谝的很热闹。谝到兴头上都纷纷给老人和小辈们给压岁钱，老人和小孩都很高兴。特别是小孙子，看家里这么多人，高兴的跑来跑去，不停成捣着故事，引来一阵一阵的喝彩。

吃过饭后，一大家子人都各自起动车道别回家去了。热闹的氛围慢慢淡然起来。春晚都没有看进去多少节目，我们留守家庭成员，高高兴兴的给明天大年初一包饺子，有韭菜大肉馅和我们和母亲喜欢吃的罗卜豆腐馅，没让母亲上阵，儿媳妇管孙子，儿子擀皮子，我和爱人一人包一种馅，没用多长时间就包好了几盖盖。开着电视和母亲说着话，这天晚上我和妻子同母亲难得睡一起，母亲睡觉不太踏实，年纪大了，爱说胡话，我虽然是在自个家里炕上，一晚上没睡着，天快亮时稍微有点迷糊，可又让大年初一早起的鞭炮声唤醒。

母亲早上起来很早，这么多年的习惯，一年四季不管闲忙都是这样的，她老人家一起来，我们都睡不住了。旁边窑里传来了孙子的喊叫声，小家伙也起来了。

母亲先煮了两碗挂面把灶王爷和先人们安顿住，我们洗漱过后就开始煮饺子，饺子皮包的黏实，饺子在锅里像鱼儿一样上下，左右不停翻滚，滚开的面汤如潮起潮落，三滚三捂后就煮熟了，一家四世同堂一起高高兴兴的吃饺子。

孙子吃着玩着，就算吃了几个。然后就开始在脚地前后转悠，就像他太奶奶说的，“我娃不多声，不势犯(乱扳东西)，咋置乖来。”

孙子在外婆家住惯了，亲家害怕娃在这边家里不适应，太阳出来后就在我们依依不舍中接走了孙子，独生子女家庭就是这样的，孩子在那边那边就热闹，另一边就冷清了许多。毕竟他外婆管惯了，管得好。

家里就剩母亲和我们两口三个人，吃饭都感觉不是那么香，转前转后不知道干啥，电视好几天都在中央一套，没有调过台。好在热播《人世间》让人不是那么心慌。

母亲记性明显不如之前，前面说后面就忘了，一件事情能重复好多遍，人都有老的时候，有可能到了她那个年龄段还远远不如她呢。

初一晚上十点多，我们坐在母亲热炕上看电视，听母亲说着往事，其实有些事情都说过好多遍了，但也不能驳老人的话题和兴致。灯泡闪了闪，没电了。我开大门出去，别人家有电，只能看看自己家线路。到电表箱跟前，闻到一股焦味，仔细看看有好几个电表，其中有一个线烧黑了，那就是自家的电表，电表出问题了。煤改电发的电暖就用了一天多时间，线路就出现问题了。

我供电群联系主管电工，由于过节哩，没见回应。没电，明天早上连饭都没法做，我就在供电群寻供电所电话。

电话接通后，陈炉供电所值班人员非常热情客气，沟通了信息，说是晚上了，加之过节，明天早上起床后就过来给我们家维修线路。我想着电工过来肯定是九点以后了。

第二天八点，我还没有起床，电工就给我打电话，都到我们家电表箱下面了，说是电表坏了，重新勉免费给换一个就好了。我赶紧起床过去看看，我过去发烟人家都没抽，新电表已经换好，紧好螺丝，电正常了，我邀请他们和茶，人家告辞，说过年哩，还有几家故障没排除，害怕担搁群重生活。

这件事情，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还真不相信现在供电部门服务态度这么好，工作效率这么高，值得表扬点赞。

初二这天小妹一家子要来拜年，我心里盘算着菜谱，午饭时精心为亲人们准备一桌美味佳肴。

小妹一家来拜年，早饭在家吃过了，我们也就没坚持准备。母亲看到两个个头高挑的再孙女，心里了成了一朵花，说了一会话，她们去二哥那儿给拜年，顺便看看他收藏的陈炉奇石。去看看没多长时间，就打过电话说不用为她们准备饭了，在二哥那边吃，我们感觉挺失落的，原本想着热热闹闹的午饭，又是我们三个人。

吃过饭我又转前转后搜寻着活路，给母亲把自来水管接到水瓮边，接好后她又感觉不太值故。老人就是这样的，老小，老小，之前盼着把水接回来，接回来又觉多此一举。水窖下边抽水泵坏了，说是不让换，我给换了之后又嫌压力小，上水慢。

疫情,下雪,亲情淡薄，相互走动拜年的就少了。

初三我和妻子一块去给同村的姐姐拜年，主要是过去说说话。一年到头没见面，虽是一个村，都各奔东西谋生挣钱。前两年过年回去我和挑担(连襟)切磋棋艺，几乎都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的防守反击能力很强，我简直难以突破，只能舍子硬拼，。其实多年以来很少下象棋，本以为自己棋艺不会太差，可事实证明不努力，不钻研，不管干啥都会挨打，被动。

今年见面，并没有切磋切磋，本来想岔开关于城里买房的事情，他们今年却特别上心，想到城里新区买房。这是我俩始料未及的，前两年，我们给联系房源，联系中介，急的头上都快起疙瘩了，他们儿子到了娶媳妇年龄了，他们一点都不着急。我们放凉坦了，他们又提起。

毕竟是重要亲戚，该操心还得操心。让外甥先在手机上看，看中房源电话先联系。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的房源，立马电话联系中介，约好看房时间。

初四这天，表哥，镇上两个堂哥和几个侄子来给母亲拜年，大哥和侄子留下来拉家常吃饭。我很高兴，终于能给亲人们经心掌勺露几手。大哥给我讲了很多，特别是耀州瓷的历史和我们家族史，我增长了不少见识。

吃饭过程中，大哥很高兴，喝了不少酒，特别面对母亲对往事不平的唠叨，大哥对我说:“你不要管，让姨姨说，她不给自己娃些个说出来，还能给谁说去，她一辈子都是强性子，自尊心特别强，都快八十了，我们还能听她絮叨多少回。”

送走大哥天就不早了，我们收拾完卫生。就去五婆家串门子，前两天家里就五婆一个。也没有说上几句话。今天军号叔和会宁姑在，就好好谝谝。

五爷刚过完五七，不由自主就谈起了五爷的病情和他临终前和病魔抗争的感人故事。

尽管家里人都对五爷隐瞒着他的病情，可他自己感觉到时日不多了，会宁姑领着他和五婆到上海,南京旅游了一圈，以尽为时不多的一点孝心，他们都逛得很开心。

回来后五爷就督促着全家收秋，收拾地方，拾掇院子。就在所有的安排快要完成时，他的病情恶化了，发病时疼得满头大汗，捂着肚子，时不时大喊一声，以懈痛苦。

就这样还让两个儿子把他用椅子抬到门口，看西边院子收拾利量了没有。

儿女，孙子，外孙女芸芸都守在身边，他不让告诉当兵的那个大孙子，不想让娃着急，影响任务。

最后五爷话都说不清楚了，他伸了三个手指头，家里人以为他叫老三兄弟，他着急的摇头，长哼着，很不高兴，又让人把他从炕上扶起站起来，用手指狠狠的在墙上划下三道深痕。家人都哭泣着点头，他节俭了一辈子，他让家人在他走后，放三天就下葬，害怕时间越长踏扎就大很多。

五爷把一切都放下了，慈祥的走了。

给亲人，邻里留下了许多感动和伤心。

我们听了五爷的那些感动经历后，心里也五味杂陈的，老一辈就这样逐步离我们远去，留下的越来越少，珍重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过好当下。

天气预报初五晚上有大雪，店里还有许多活要干，雪封住路，就耽搁许多事情；儿子打电话说他丈人把把那几袋子蜂窝煤捎回来，我得帮忙往家抬；亲家梁哥准备把煤拉回来，把孙子送回来，再把我们送到城里新区；中介打电话让下去看房。

本来还想着去给姨妈三周年烧纸去，还准备给母亲地里担担粪，都没有担成。收拾好东西，告别母亲，去迎接新的一年的开始。

今年过年害怕下雪回不了老家，急匆匆赶回乡下；过罢年又害怕大雪封住回不去店里，就又匆匆忙忙往下赶。我的生活就是在匆匆忙忙中开始，又在匆匆忙忙中结束。

新的一年，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