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山里睡个觉

自游阿元

对于喜欢露营的驴友来说，也算是家外有家了吧。背上帐篷、睡袋、吃的、喝的，走到哪里，爱到哪里，睡到哪里……很多人可以开车进山，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吃饭，泡茶，聊天，睡觉。驴友偏偏要把自己先虐个够，要是没走上十几公里，都不好意思歇息，仿佛只有虐够了才充实，才有成就感，才好睡觉。10月底的气温尽管很低了，但是背上大包，走进大山，依然是气喘如牛，大汗淋漓。但是并非哪里都适合露营。露营需要一块平地，还要有水，否则就别想睡得踏实。预先做好功课是必须的。几个月的干旱，很多地方都干涸断流了。要想在有水的地方找一块合适的宿营地也不容易。

我已经登山20年，但是福州周边的很多地方我却从未涉足。前不久看到一个朋友在圈里晒牛头寨的照片，似乎挺有情调的。于是我便打开地图，看看牛头寨在哪里。牛头寨看似离鼓岭不远，而且从牛头寨还有一条古道通向南洋村。我对这个村子也没什么印象。有一条溪水流经南洋村，就叫南洋溪。从南洋村往南走几公里就进入了大家熟悉了磨溪。磨溪边上有条岔道，可以上茶洋山。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地方。何不把这几个地方串起来走一趟？如果从鳝溪进，磨溪出，全程要二十几公里。如果轻装上阵一天走完，那就要马不停蹄，虐个透彻。如果要想来点情调，放慢脚步，看看风景，那就背上大包，带上帐篷睡袋吧。小包跑一天VS大包走两天，似乎都不轻松，但收效显然不同。大包给了自己最大的自由度，不用急着在天黑之前走出大山。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找个有水、干净的地方，感受山间的静谧，仰望满天的繁星。

前半段的磨溪古道已经不稀奇了，但沿途的一些小景还是值得多看几眼。榕树，瀑布，石板路，还有700多米的高度，让每一个登山者都像虔诚膜拜的信徒，不走到顶都不好意思。

这里是路口处的烧烤区

这是鼓岭的山仔水库

上周去贵安两天，给自己的新包开包。头一天累得够呛，既怀疑自己的体能，又怀疑背包的设计。没想到第二天感觉很好。于是又想换个地方再走一次，证实自己的感觉。

昨天出门时看天气不是很晴朗，临时决定舍弃了单反相机和三脚架，行装轻了好几斤。这大包背在背上，就像走当天时背的小包，服服帖帖。再加上两根手杖帮着保持平衡，更觉轻松。之前用过两个大包，背久了卸下来，仍会感到有东西在顶撞胯部，就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下车后还会感觉两脚在震动。这个新包居然没有这种感觉。

从鳝溪到鼓岭，尽管不是很累，但也是浑身汗湿。想想自己已经好久没吃麦当劳了，今天就拿它来补充一下体力吧。在美国，通过对几家汉堡包的比较，我发现麦当劳的巨无霸汉堡是最小的，从此对他有了成见。我有一种很奇怪的症状，吃汉堡不能配可乐，只能喝咖啡。汉堡加可乐会让我即刻腹泻。咖啡我也好久没喝了。记得在美国第一次骑行时，几乎每天下午靠咖啡提神，骑行结束后，咖啡一停就提不起精神来。所以第二次骑行时，我坚决不喝咖啡，后来也适应了。喝咖啡成了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我心想中午喝的咖啡，应该不会影响晚上睡觉。

从鼓岭到牛头寨，我走的是一条土路。这里空无一人，非常安静。沿途有几栋水泥框架的楼房，已经被拆成一堆废墟。既然这些是违章建筑，那当初盖的时候政府干嘛去了？如果只是因为政策变化才拆这些建筑，那就更没道理了。法律和政策都应该是既往不究的。而如果落实政策的结果就是留下一堆垃圾，那么对于景区来说，不就是更大的破坏吗？

在土路的尽头，有一栋尚未被拆除的三层楼房。穿过这家的院子，就能看到石板古道。古道很窄，石头已经被磨得光溜溜的。如果遇到下雨天，这里就很滑很难走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古道，看似随意堆砌的石块，透着岁月的磨痕和光泽。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棵古树，那就是古道的路标。

古道被一个小公园截断了。这个小公园有一个独特的人造景观，就是模仿壁挂公路的造型，里面摆了几张石桌石凳供人泡茶聊天。此时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尚未完工。

牛头寨就在山坡上。牛头寨得名于其所在地的一块酷似牛头的岩石。这里建了十几家茶室和民宿。但我只看到一家开张。这家茶室就建在陡坡的边缘，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和对面的山崖。穿过这片房子，可以看到一个石头寨门，寨门通向另一段古道。这段古道宽阔也平坦了很多，路旁写着“千年古道”。

半山腰上，一条公路把这条古道给截断了，随后就不知所踪，大概是被修路时的土石方给填埋了吧。我只好顺着公路绕下去。山下正在搞基建，尘土飞扬，今天的目标南洋村就在工地边上。这是一条绕城高速的工地，两边都是穿山隧道。等我到了南洋村，工地也收工了，山谷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让我惊喜的是，南洋溪的水流还很大，村旁的河床上还布满了大石头。走近跟前一看，更是喜出望外，这里有几块大石头，不仅个大，而且还很平坦，足够我安营扎寨了。我选择的这块石头，两侧都有溪流，岸上还有一棵大榕树，前面开阔，后面隐蔽，真是一个绝佳的宿营地。伴着这哗啦啦的流水声，一定可以睡个好觉。

我还意外地发现，小溪流的那一侧不是岩石，而是高高在上的大榕树上爬下来的一大束气根，与岩石浑然一体，难辨真伪。要不是它上面也长出了小树枝，要不是因为拍照，就被忽略了。榕树，以其顽强的生命力，既可以独木成林，庇护水土，又可以四处扩张，无坚不摧。

晚上照例煮了一大锅全素的四宝粥，然后蹲在溪边冲了个凉，没敢下水，也没打肥皂，山里的风还是比较冷，怕感冒了。躺进帐篷里才知道这块石头多么平坦，一点也不硌背。我心无杂念地享受着这块地方，这个夜晚，一阵舒坦过后，就该入睡了吧。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中午喝了一杯浓咖啡，还是这流水声太大了，我愣是没像往常那样倒头就睡。透过没加外帐的帐篷，我仰望着天空，可以看见几丝淡淡的云彩和几颗闪亮的星星，偶尔还会有民航飞机闪着航灯飞过，但是没有看到银河。四周除了流水声，也没听见青蛙鸣，蟋蟀叫。为了通风透气，我没加外帐。检查了几次，也没发现露水。

第二天早上不到6点我就起来了，精神也好得很。八点过后，我又背着行囊，英姿飒爽地走在山里。刚进山时走得还很顺利，路径清晰，还有别人留下的路标。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岔了，路标没了，路也看不见了。我只好凭着手机上的导航地图，试图去接近那条既定路线，可我看到的只是密密的树林。似乎哪儿都可以走，但又都不是路，一会儿被陡坡挡住，一会儿被野藤挂住。背上的大包在这个时候特别碍事。等我终于闯出那片林子，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时，已是大汗淋漓，伤痕累累，浑身挂满了枯枝烂叶，别在侧袋里的军刀也不见了。尽管很狼狈，但我毕竟闯出来了。

到了青羊座，踏上熟悉的磨溪小道，这才松了一口气。后面的路已经没有悬念了。刚才在树林子里的左冲右突，已经自虐够了，只想早点下山回家，可是心里仍然念念不忘茶洋山。到了岔路口，我却没找着上茶洋山的那条小道。这不就是最好的偷懒借口吗？

到了山脚，我又遇到检查站的几个护林员。我问他们，南洋溪的水那么大，怎么到了磨溪却没什么水了。他们说南洋溪的水是流向白眉水库，跟磨溪不在同一侧。他们还说磨溪也要搞旅游开发，打算沿着现有的小道铺石板路上山。我说千万不要搞得那么华丽，只要把现有的小路打扫干净，把破损的地方修整一下就行了，尽量保持它的原生态，这么做还可以省下一大笔钱，用作今后的日常维护。

有钱了就想盖新房，这是人的通病。“道法自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我还是回家歇着吧，操什么心，这辈子也登不了几次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