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温暖叫“老伴在”

静水流深

　　壬寅年的正月，我目睹了两次亲人离世之殇：一个是我的姑父，69岁；一个是我老公的老妗，76岁。我潸然泪下，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幸已逝，更是因为我看到他们“另一半”——老伴那痛彻心扉的哭声，孤寂无助的神态和茫然失措的样子。

请容许我再现一下亲人的过往：

我的姑姑，浓眉大眼，说话干脆利落，做事风风火火，脾气有点急躁。而姑父呢，没脾气，爱小酒，随遇而安。年轻时时不时拌个嘴，甚至也干过架，没想到，等娶了儿媳，人也老了，两人突然要好起来。66岁那年，我姑父得了胃癌，我姑姑脾气变得越来越好，尽心侍奉姑父，但还是没有留住姑父。火化后，姑姑拨开众人，执意要看姑父的骨灰。三天我去时，见姑姑坐在被窝里，头发凌乱，白发丛生，浑浊的眼睛一直在淌泪，滴落在发皱的棉袄上，滴落在破旧的被子上。出殡那天，当丧葬队伍要出门时，忽闻“甭走啊——”一声哀号平地而起，只见姑姑从屋内冲出，双臂被人架着，痛哭失声，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非要出门去送葬------

　　再说老公的老舅和老妗，柳村人。说实话，私下认为不太般配：老舅，高个子，不胖不瘦，慈眉善目，性格温和且略有拘谨；老妗，个子不高，黑瘦，说话语速很慢。老舅，教了一辈子书，曾是山村一个学校的校长；老妗，没有文化，只知道埋头干活。但他们感情很好，老舅退休后，经常见到他们如影相随。今年正月初五去他家串亲戚时，两位老人特别高兴，把儿子和女儿也一并叫来，给我们整了一桌子菜。在吃喝过程中，老舅不停地往老妗碗里夹菜，还特意把一大块鸡肉夹给老妗，说：“这块不赖，吃这块吧！”我笑着打趣：“妗，看俺舅对你多好，真是个暖男哦！”老舅回应：“恁妗这段时间晚上老睡不着，我可不得操心她嘛。”

可万万没有想到，正月十六传来噩耗，说老妗突发心梗而猝死。三天我赶去时，老舅侧坐在被窝里，一见我就拉住我的手，像孩子呜呜呜地哭，鼻涕也一把一把的，嘴里不停地诉说着老妗出事前的琐事：清早老妗吃了几个饺子，和老妗拉了什么家常话，本想和老妗去村里的古庙却没去成等等，还不停地说着：“我没有保护好恁妗啊，我没有保护好恁妗啊-----”我们劝慰：事已至此，别伤心了，你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回头到县城儿子家住，也好照顾你。老舅一听连连摇头，断断续续地哭着：“我哪也不去，就在这个老屋住，我要陪着你老妗……儿女再好也不如老伴……”泪像小河一样，给他擦了又流，擦了又流，嘴里一直说着和老妗生活中那些细小的无趣的家事。

　　独飞大雁叫叽叽，句句声声喊侣嘀。

双龀聚久常嗑嘴，一日分开思尔兮。

　　老了以后，才看懂有老伴的“好”，“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伴儿，老伴儿，老来的陪伴，经过多年相互扶持，才有晚年的心疼与心甘情愿的照顾。五十岁以后，在这个世界上能陪伴你最久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孩子，而是老伴。这世上，除了父母，老伴就是最亲的人，年轻时和你走过风风雨雨的是老伴，年老时和你相濡以沫的是老伴。妻子是丈夫生命中的最后一个观众，丈夫是妻子人生中的最后一张存折。

平凡的老夫妻，撑起屋檐之下一方烟火。当风景都看透，老伴还能陪你看细水长流。老伴是你的一片天，你是老伴的一块地，风雨来了，天地合一。我突然想到一首歌：

谁陪我做执迷的鲸鱼

在人海中游来游去说自己的言语

谁陪我建永恒的故居

在岁月中跑来跑去太容易疲倦

一转身可以归去

我要找的一种感觉叫属于

有没有春花秋月 夏蝉冬雪 不会散去

有没有一关上门 一躺下来 不再离去

有没有爱看的天 爱踏的地 我爱着的你

陪我美丽的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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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我们终其一生，只是为了——一屋两人，一日三餐，三餐四季。

有一种温暖叫“老伴在”，余生不长，好好活着，好好相爱，就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