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

阳光下的风

斜阳璧沉，霞尚满天。正在老年人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际，孩子们已经寻找好风向，准备放风筝了。

每年自这个时候开始，当风儿变得温柔而有力、柳芽绽出嫩黄浅碧，当燕子绕院、鸟啭盈耳，当风和日丽、气温适宜，我们便能看到，于杨柳拂堤、草长莺飞的地方有人在放风筝。

放风筝的多是孩子们，但不局限于孩子们。我和潇尧在眼明泉公园彩虹道尽头的巅顶上、汝水之畔开满鸢尾花的草地上、青龙湖水波潋滟夹着的长堤上见到放风筝的都是成年人。

放风筝的好处有很多，通过肢体协调，可以预防脑部疾病；仰望天空、远眺浮云，可以缓解视觉疲劳，预防和减轻近视；不时的疾趋和慢步能够加速代谢，促进血液循环，消除压力，强身健体；收放引线、舒展臂膀对颈椎痛和肩周炎大有裨益；参与全民健身，能促进社会和谐……

看着风筝扶摇直上，渐渐像一片绚丽多彩的云飘荡在天心，很少有人不觉得这样很惬意。潇尧三四岁的时候，我带他去青龙湖公园，看到风筝摇摇摆摆升到天上，他一边拍手，一边跟着放风筝的人跑。他嘴里呵呵笑着，手舞足蹈、眉开眼笑。我们在青龙湖公园门口，见到小商贩摆摊卖风筝，有大雄鹰、小燕子、游龙、翔凤、金鱼、蜈蚣等等，不可胜数，令人眼花缭乱。

潇尧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觉得难以抉择。问我哪个好看，又问卖风筝的人何种飞的更高。摊主笑而不答，我觉得雄鹰威风八面。最后他挑了一个苍鹰，兴冲冲向操场中跑去。

凡事旁观者易，当局则难。看别人放风筝，感觉既优雅又轻松，等到自己去放，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我举着风筝顶着风疾驰，儿子在后面拿着转圈放线。有时眼看就要升到天上了，一个不小心，又会倒栽葱堕落下来。有时荡荡悠悠看似要俯冲落地，却忽然化险为夷，迎风而上。人生无常，风筝也是如此，我们很难预料它青云直上后会遇到什么情况。也许是如日中天，也许是断线飞去，也许是急转直下，也许挂在林里，也许委身泥潭。元稹有一首描写风筝的诗：“有鸟有鸟群纸鸢，因风假势童子牵。去地渐高人眼乱，世人为尔羽毛全。风吹绳断童子走，馀势尚存犹在天。愁尔一朝还到地，落在深泥谁复怜。”借物讽人，余味悠长。

在我们旁边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在放风筝。他跑的满头大汗，依然无法把风筝放上去。他换了几个奔跑的方向，改了多次手持风筝的姿势。他应该是第一次放风筝，又没有人帮助教导他，所以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我让潇尧迎风收放引线，使风筝稳定在一个区域。我问那个孩子，可否需要帮助，他道了谢，然后倔强地拒绝了。我爱莫能助，只能默默祝福他。

他又试了多次，还是徒劳无功。我看他脸上已有一丝丝失望之情，但还在努力尝试着。看着这孩子，我不由想起清代孔尚任的诗句：“结伴儿童裤褶红，手提线索骂天公。人人夸你春来早，欠我风筝五丈风。”时不我与，奈之若何？

我问潇尧，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儿子回答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即使一千次飞不起来，也要进行下一次。我点点头，转身又去看那个孩子，他仍在奔跑中。脸颊红红的，鬓发上挂着晶莹透亮的汗珠。过了不知多久，他的风筝终于飘飏在天空中。他高兴得又叫又跳。然后躺在草地上，手脚叉开，伸得笔直，像一个“大”字。

风筝上应该有个哨子，才能和“筝”搭边。我和潇尧商量，想用胶带粘哨子上去，动手一试，居然成功了。可是声音并不动听，风小时如呜咽，风大了又被呼啦啦的声音覆盖。“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说的恰当至极。

在我七八岁时，偶然看到别人放风筝，我便缠着父亲给我做一个。那时候，孤陋寡闻，并不知道风筝可以买来，在现存的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里也没有卖风筝者的印象。父亲找到一个废弃的竹帘，抽出一根细签弯作椭圆形状做风筝的骨架，用红纸糊在上面。那是我第一次放风筝，刚飞过屋顶就被树枝挂住，分崩离析了。第一次放飞的梦想如多云天气里的日影一样黯淡无光。不过四十年前，能有个风筝已是令人羡慕的对象，至于能否飞起来，谁会计较！那时采用的棉线，又粗又重，还不够结实，一不小心就萍浮蓬飘而去了。

纵然丝线不易扯断，亦不是万事大吉。还要防止风筝挂到树枝上、电线上。暮春之后，碧枝绿叶间，经常有羽翼在扇动，遥望以为鸿鹄展翅欲飞，走近了才发现是风筝，无力挣脱束缚，还在苦苦挣扎，连燕雀也不如。

潇斌小时候，有一次想要放风筝，而天不作美，东风不起。我让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我向前蹬车，他朝后放线，风筝悄无声息的飞过了树梢。当我气喘吁吁停下车子时，风筝也游游荡荡跌落下来。人生有很多时候和放风筝相仿佛，当环境不适宜时，所有的努力都不会有结果。我们都知道“选择大于努力”，可是人在江湖漩涡之中，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做自己乐意的事？哪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不是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制着，随波逐流，身不由己？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享受的是努力之过程，结果如何不必过分在意。

有人总结了放风筝的一些技巧：找个春光明媚而清风徐徐的日子，毕竟天时很重要；选择合适的场地，够空旷，才有利于释放欲燃的激情；挑选尺寸大小与自己适宜的风筝，过大或者过小都会显得不协调；找个助手帮忙，以免手忙脚乱；拇指和食指轻捏骨架，避免缠绕引线；观察风向，评估风速；逆风跑，并注意风筝的上升趋势；风筝开始爬升时，减缓速度，慢慢放线，摇摇欲坠时，加速收线……

仔细想想，我们做人做事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