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梅

高山流水

<p class="ql-block">咏梅的诗很多,我独喜毛泽东的“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既写出梅之“俏”,也写出了它“不争”之高格。我也因此爱上了梅。每到春节前后,总要到卢氏横涧乡的梅园看看。</p><p class="ql-block">记得那年腊月底,我路过横涧梅园,不由得停下脚步,欲要细嗅梅香。但是满眼雪铺大地,雪压梅枝,不见“早梅发高树”,也不闻“朔吹飘夜香”。看不见“凌寒独自开”的梅花,也闻不到丝缕“暗香”,便想到原来“梅花香自苦寒来”只不过是诓语,冷天之下,什么也俏不起来,唯冰天雪地才是那季节的浩然之气。可是,突然,雪园中,一枝绿,横逸斜出,抖擞着风中冰雪,用这个季节异样的颜色,宣示着什么。我想,这大概就是“已是悬崖百丈冰,它在丛中笑”的绿梅了。高标逸韵,真是撼动了我的心。我当时就想,如果把梅移养家里,独自自由享用它的姿态该多好。</p> <p class="ql-block">一日,快递员把我订购的梅送来,帮我打开箱子。“哇,梅!”放假的女儿第一个发出了尖叫声。我看那一树的绿蕾,正好和快递员的绿马夹相映成趣,便觉它放在谁手里都诗意满满。我想,今年的春节,可以对梅私语了。</p><p class="ql-block">在假期内,我每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阳台上看梅花是否动了胎心,看它们是否已吐蕊溢香了。可是,一直几天,我也没见到一朵开放的。妻说:“这是移栽的梅树,像人动了手术或是到了异地他乡,是需要一段时间回复或适应的,急是等不来应时而开的梅花的。”我总觉得,在家里,妻起得最早,操劳的也最多,从不对我和我女儿抱怨什么,她也最懂梅花。我忽然感到有点儿愧对梅花了。</p><p class="ql-block">往后的几天里,我和妻一样起得早,帮着收拾家,帮着做饭,忙忙碌碌的,感觉时间比起等待梅开,反倒快了许多。除夕那天,我整理阳台的时候,竟发现两三朵梅花,张开花瓣,像婴儿待哺的样子。我没有过分地激动,只是沉静地欣赏这应时而开放的梅来。</p><p class="ql-block">妻见我呆呆地看着梅花,便说:“这几朵大前天就开了,我还想你那么关心它,早发现了。”我没有为此有什么遗憾,因为这几天和妻一样起早贪黑地劳作,比起观梅赏梅让我得到的更多。</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正用剪刀剪去梅树新发的绿条,妻赶忙说:“还是让它自由地长吧,它刚从遥远的地方移来,不知路上受到多少伤害,现在它比谁都需要呵护。”听了妻的话,心里一振,我立刻止了手中张开的剪刀。是啊,爱它就要呵护它。</p><p class="ql-block">梅到我家正好一年的时候,梅树上一张张绿色的小嘴,像在开一场迎春演唱会。那一枝我曾经要剪去的绿枝上的梅花,开得最盛,梅姿也最妖娆。我真庆幸,没有残忍地剪除它的生命。我更感谢妻子帮我留下这诗一样的画图。</p><p class="ql-block">又一年过去了,我援疆回到家里,竟然发现,梅树已被修剪得只剩下几枝粗枯的老枝。我有点儿愤怒了,质问谁竟这样破坏了这即将召开的花会。妻说:“是我。如果不剪去新枝,这安逸的梅树会疯狂地侵占这狭小的阳台,它也显不出梅那高格逸韵。这些枝条让梅树没有了梅的样子,难道不该剪去吗?”我没有亲见梅树肆意生长的样子,只是因为爱它,就想它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可爱的。妻为了证明自己修剪的正确性,就找出了她剪去的枝条,她说:“你看,这些枝条,竟然闲逸得忘了要应时开花了,上面没有一个花蕾。”面对证据,我不得不承认,剪与不剪妻都是正确的。我们先要学会爱,才能爱万物,而一味地欣赏是不在其中的。</p><p class="ql-block">我养梅,梅没养好,可我养了一颗爱梅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