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小“关水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北京气象台播报:今天北京地区最低气温零下19.5度,平均风力四、五级,阵风八、九级。</p><p class="ql-block">我紧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顶着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急匆匆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的风太大了,街边粗壮的树干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纤细的枝条被风吹断飘洒了一地,钢铁制作的路灯杆也在狂风怒号中不停地颤抖着,街边一个店铺的水管可能被冻坏了,汩汩而出的自来水流出了店门漫到了人行道,在地面上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顾不上脚下的冰和水,都在低着头匆忙地赶路,希望尽快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p><p class="ql-block">一走进家门,身上立刻就感到了温暖如春的气息,我随手打开洗手盆上的热水龙头,随着燃气热水器的轰鸣声,一股温热的水流顿时就在洁白的盆底溅起了水花,墙上的镜子也渐渐覆盖了一层潮湿的雾气,我一边端详着自己在镜中不断模糊变化的脸,一边把冻僵的手浸入到温暖的水流中,水的柔软和水的温度似乎让我有了一点陶醉,但也有一丝丝恍惚,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店铺中汩汩流出的自来水还有那地面上结成的冰,我闭上了眼睛沉思了片刻,哦!在记忆深处的一个小物件忽然跃出了脑海,勾起了我对往事的一段回忆。</p> <p class="ql-block">这是孟家小弟画的东八排宿舍和技校楼的钢笔画(可以点停放大看更清楚)</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时候住在新华印刷厂北厂宿舍东八排,这是一幢红墙灰瓦的普通平房,住着14户人家,既有厂里的领导也有普通的职工,那个年代各家儿的孩子多,全院儿的老老小小加起来差不多能有80多口人,人口虽多但院子里却只有两个公用自来水龙头,这么多人的日常生活用水全指望它,可见它的作用有多么重要。</p><p class="ql-block">我们小时候的北京可比现在冷多了,冬天下雪能没了脚脖子,房檐下也经常挂着冰溜子,在寒冷的冬夜里,院儿里的自来水管和水龙头经常被冻住,早上大家要用水了,可水龙头却放不出一滴水来,急得各家儿的大人们纷纷提着暖瓶用热水往水龙头上浇,也有人用铁皮簸箕端着一块块未烧透的蜂窝煤在水管底下烘烤,大伙都着急着做饭上班儿,没水用可真是耽误事儿。有时候铸铁的水龙头常在夜里被冻裂,大量的自来水从裂口处喷涌而出,一夜之间就会在地上形成大面积的积水。这时候大人们都急着找人修水管换龙头,可院里的孩子们可不管这个,我们这些秃小子用蜂窝煤燃尽的炉渣沿着积水的边缘拢起一道低矮的土坎,在凛冽的寒风呼啸之下,地上的积水很快就冻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溜冰场,我们在冰场上抽汉奸、打出溜,滑冰车,大家兴高采烈玩儿的是不亦乐乎。</p> <p class="ql-block">蜂窝煤炉子是北京人每家每户的标准配置</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北京的冬季漫长气温又低,水龙头隔三岔五被冻坏已经严重的影响了大家的正常生活,于是大伙儿商量着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院儿里的赵爷爷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个子高大肩背微驼,待人慈祥谦和,见到大家都在着急,就操着一口纯正的北京腔儿慢条斯理儿的说:咱们每天晚上关上自来水管总阀,早上再把总闸打开就冻不坏了。听到这个建议大家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立刻获得了一致赞同,为了便于操作显示公平,大家还决定要每户一天轮换着进行,并制作了一块小木牌轮流传递以示提醒。</p><p class="ql-block">从此我们东八排宿舍的院子里就有了一块小小的木牌,它是由本色松木制成,长不及一尺,宽约三寸多,犹如一本书大小,牌子上用墨汁书写着“关水牌”三个大字,牌子上端有小一孔,一根纤细而结实的绳子穿过孔洞结成一个绳套便于悬挂。关水牌从院子里排头的曹建平家开始依次后传,牌子传到哪一家儿,这家儿就负责晚上关水闸早上开水阀,依此类推循环往复周而复始。</p><p class="ql-block">每天晚上十点钟是关水阀的时候,开关水阀不需要什么技巧,但由于需要跳下窖井开关水阀,因此多由两人进行,一人先把自来水龙头开到最大,让水以最大压力流出,一人再跳下窖井快速关上总阀,借水的压力让水龙头部位的存水尽量排空,这样再冷的天气也冻不坏水龙头了。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是开水阀的时间,跳下窖井打开总阀,用热水浇一下水龙头,待水顺利流出后,开关水阀的工作就完成了,自从有了关水牌,我们院儿里的水龙头再也没有被冻坏过。</p> <p class="ql-block">这张冬天用热水浇水龙头的照片记录了老北京曾经的市井生活</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父辈们都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开关水阀的工作就由各家儿的哥哥姐姐们承担起来,又过了两三年,哥哥姐姐们有的上学当兵,有的上山下乡去了外地农村插队,关水阀的活儿就转给了我们这一拨半大小子,等到我们去了北大荒东北建设兵团以后,关水阀的工作又传到了弟弟妹妹的手里。随着岁月流逝年龄更迭,这小小的关水牌就这样一代一传,竟然延续传递了二十多年,直到八十年代后期,平房地区拆迁改造,院儿里的邻居们都先后住进了楼房,这小小的关水牌才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p><p class="ql-block">时过境迁,转眼又是二十多年过去,我们这些人也都步入了老年,往往在寒冷的冬季里,一家人经常坐在温暖的楼房里看着电视聊着家常,有时就会不由自主的聊起小时候搬蜂窝煤捅煤球炉的事儿,想起公共水龙头下冻得坚硬溜滑的冰台,想起了那块在各家之间传递的关水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时代在不断进步,人们的日子也在一天天变好,但是自从大家从平房搬进了楼房,原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们四散在各地,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们见个面都很难,但我依然留恋过去那种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的友好氛围,依然留恋同事之间那种包容和睦的良好风气,这块小小的关水牌也寄托着我对曾经的东八排宿舍和儿时伙伴们的思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