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日记___《似水流年》

蔡了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今天,在上海亚朵酒店隔离笫三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撰写母亲的回忆录时,感觉父母在人生旅途中的坎坷,不竟都如水般流逝。所以,我决定把题目《我的母亲》改为《似水流年》。并谨送给父母有相似经历的人们。</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似水流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第一章</b></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9年10月16日,佛山解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解放区得人民好喜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民主政府爱人民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呀呼嗨嗨一个呀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队队青年穿着各式的服装,有些还学着北方解放区的服饰,男女头戴白毛巾,腰系红腰带,胸挎腰鼓,边唱边扭着秧歌舞,经过甘紫坊向着前面的合德纱绸公司方向游行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游行队伍经过合德纱绸公司时,忽然一队身着白色“合德纱绸”工人裤,腰系红丝带的女青工从该公司冲出来加入了游行队伍。带头的其中一个身材娇小,但舞步飘逸,婀娜多姿的,她是我的母亲。父亲和一众男员工手挥小红旗正为她们呐喊助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新中国成立初期,到处是喜气洋洋景像的同时,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正在慢慢发生。合德纱绸公司两个月后生产就走走停停,仓库的原料快用完了却没法找到新的货源补充。父亲疲于奔命也往往空手而回。公司蔡老板(父堂兄)亲自出马找那些实力强关系好的供应商,但要么这些老板已“失踪”,要么也是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这是因为国共内战,共产党在解放全中国的战役中捷报频传,而国民党军却节节败退,最后退守到台湾了。但那时,重要生产资料都是掌握在国民党及其政府的权贵们手里。他们这么一撤,加上战争破坏了很多工厂和交通,严重影响了正常的生产链及生活供应链,本来就经济不振,通货膨胀便更雪上加霜,物价一天一个价。至于合德公司所需蚕丝棉纱的主要原材料,更是奇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十二月,纺织车间已经第三天停工了。这天,父亲要到十几公里外的顺德薯莨晒地工场验收一批成品响云纱绸布。响(香)云纱绸,是很具历史并畅销东南亞国家的传统产品。也是合德公司的主营产品。佛山合德是纱绸织造厂;顺德合德是响云纱绸薯莨染洗晒最后也是最关键工序的生产工场;广州(杉木栏路)合德布行是成品销售行。公司从生产到销售一条龙的完整经营链,父亲都干过。现在他主要负责的供、销出了问题,是原料供不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应该上班时分的早上八点,他约了他的未婚妻佩琪在小桥旁汇合,一齐踩单车去顺德工场。他俩几乎同时到达这个约会的老地方。桥旁有一棵亲水的杨柳树,而树下有一条石板凳,平时,他们会坐在这石板凳上聊天说爱。他们谈了些什么?这依依杨柳知道。条条垂柳下,涌水缓缓流汇汾江。往日静谧景致,今天不再,一个大高音喇叭高高地挂在这棵柳树枝丫上,不停地播着革命歌曲和一些新规定。他俩到达了这老地方,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石板凳上,而是不约而同把单车拐转了九十度,双双踩着单车从这石板凳后经过,然后直往顺德的方向踩去。这次去顺德工场我妈已是第二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第一次是一年多前的一个休息日,她坐着还没确定关系的“男朋友”自行车去的。我父亲虽不健谈,但偶有的恢谐幽默,总能让他这个女朋友在单车后座上抱着他的腰仰面大笑。父亲春风得意,老板(堂兄)刚提升了他为营销部经理,他自然手脚比以前更为勤快。频频在佛山、顺德、广州三处奔波。在佛山过的虽不是大城市生活,但往顺德要走的路上,沿路所见的遍遍稻田,或遍遍的桑基鱼塘,或是遍遍的蕉林、蔗林,还是让这个除了在工厂返工便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眼界大开,心情豁然开朗。她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搂抱着父亲魁梧的身躯,闭起双眼,享受着眼下的美好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你累吗?”父亲关切地询问紧跟其左右的母亲。母亲刚学会踩单车不久,第一次在郊外的马路上行走,已经踩了近一小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累!”她虽这样说,微微的北风把的面庞吹得象苹果似的白里透红,鼻梁上还有几粒小汗珠挂着。这次的行程与上次大不相同,父亲心事重重。路上少有言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近十点,他俩到达了工场。去办公室的路,先要经过两旁各生产车间和工场。他一边和相熟的工人打招呼,一边拉着母亲的手向她介绍起响云纱的生产工艺流程。他突然判若二人,精神饱满,似乎要补回一路上的沉默。他是属于工作的,只要是他的工作,可以面对任何的困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是你们织的坯绸。”他手指前面已经松开了的坯布。他开始热情地介绍起来。母亲顺他手指的方向,见一个大棚下堆满了她十分熟悉的坯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池是薯莨水,坯绸要在这水里浸泡一夜,之后捞出来晒,叫晒莨。”他边说边带着母亲继续向前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看,这叫洒莨水。”他指向一大块水泥地,地上整齐地排放着已晒得差不多的半成品,几个工人在布匹上用装了花洒头的水桶向布匹洒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是煮绸。”父亲带着母亲来到路右面的一间房,房里有一个特大的锅。父亲接着说:“要经过二次煮绸和三次封莨水,便起货。”他停了停继续说:“别以为完了,最最关键的是要过泥!”他知道母亲此时是听不明白的。他不由分说,拉着母亲出了这煮绸房,一直向一条涌边走去。只见几个工人正从涌基里挖出泥巴向绸布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就是过泥,之后要清洗,然后是第四次封莨水,这叫复乌,最后一道是摊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此时母亲终于明白,父亲的如数家珍,无非是要告诉她,做人和做香云绸一样,要经得起历练和洗礼,才会象一段坯绸焕然新生,成就出一匹古朴、美观,手感质地幼结、软滑、坚韧、透气性强、不沾身的精美的香云纱。</span></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