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碓臼,是农耕时代我国劳动人民一种常用的生活用品。在生活用具中,碓臼是最简单耐用的东西。它分碓窝和碓锥两部分。碓窝是在一块方形的大青石中间由石匠雕凿出的一个圆窝,有40厘米来深,上粗下细,非常光滑;碓锥是由一坨长形青石所制,也是上粗下细,下端非常光滑,其整个要比窝小一圈,为的是舂东西时不碰手。碓窝凿有若干斜凹槽,碓锥凿有若干斜凸槽,以便提高功效。碓臼的功用一般是用来舂数量不大的糙米、杂粮、米粉和面粉,还兼带着打糍粑。</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纪七十~九十年代的农村,一般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碓臼,主要用来舂米,比如说玉米、稻谷、三角麦等,也有用来舂木著、黄豆之类的物品,有时候也有人来舂葛粉。所以常常能听到“吨吨”的舂米声。到了春节,人忙,碓臼也跟着忙了起来。有的用来打糍粑的,忙的是不亦乐乎;不到每家的糍粑打完,它是不会消停的。</p><p class="ql-block"> 在民间,有个歇后语,叫做顶起碓窝子玩把戏——人吃了亏戏不好看!着实有些形象。一只碓窝估计有两三百斤,一个人莫说顶,就是想提起来都不容易,想用它来玩把戏,肯定是费力不讨好的事。</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青少年时代,我不知有多少回有多少天舂米,因为那时根本没有机械碾米可言,一切都是人工完成。到了二十一世纪,随着机械的普及和旧老房的打倒重建,碓臼也退岀了历史舞台,成了几代人美好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怀念故乡的石碓</b></p><p class="ql-block"> 回到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发现曾经位于村中央、村南、村北的四副石碓已不见踪迹,那清脆悠扬的“咚嚓”声,再也听不见。</p><p class="ql-block"> 起源于农耕文化初期的石碓,不仅是脱剥和粉碎谷物的生活工具,也是我们民族的智慧和荣耀,同时也是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通过简单原始的方法,它将谷物加工成食用成品,颐养岁月,代代传承。</p><p class="ql-block"> 石碓,见证了农之求食、稼穑艰难、终身役役,箪瓢屡空,它本身并没有惊艳传奇的轶趣,但使用它的人,却因它滋养出许多传闻和故事,温润着人间烟火,丰富了我的童年青年,成为我人生漫路的永恒璀璨。</p><p class="ql-block"> 石碓构造简单,在一块牛头似的锥体石的三分之二处凿一个洞,一根硬实的杠木揳进洞中;在杠木三分之二处凿洞,穿入一根短粗横木,组成“十”字形,短横木的两端搁在两块条石的凹处,形成一个杠杆;再将一块方形的石墩凿成40多厘米深的臼,石臼埋入土中,其平面高出地面十多厘米。</p><p class="ql-block"> 我们村原先仅有六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有石碓,因为它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器具,没有它生活极为不便。石碓像一位记录者,一轮一轮地书写着岁月沧桑,更有村人的勤劳生计。</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我经常与石碓为伴。家中要加工谷物,母亲就指派我往竹箕里铲上一瓢稻谷,端到石碓那里占位子,如果四副石碓都在使用,就放到人少的那里排队。只要我在家,都得去踏碓,可人小身轻,无力将石碓踏起。</p><p class="ql-block"> 这可难不倒我。我依在母亲身边,扶着碓上那根横杠,双脚站在碓尾增加重量,身体随着母亲踩踏石碓的节奏上下起伏。那可是儿时的一份乐趣。</p><p class="ql-block"> 稍大后,我就能扶着横杠,一脚踏地一脚踩踏碓尾。那时,每次都会踩一两个小时,有时一干就是半天,对于正长身体的我来说,踩完石碓,浑身就像散了架。踩碓的劳累辛苦程度,文字哪能表述。</p><p class="ql-block"> 石碓的一年四季,都是忙碌的。每年大麦熟后,父母将队里分到的大麦用石碓除去麦皮,淡黄的大麦倒进石臼中,再倒入半瓢水,水与大麦混合着经反复捶捣,直至大麦皮脱剥分离。脱皮后的大麦,可煮大麦饭吃。</p><p class="ql-block"> 有时,也将大麦磨成粉面。大麦口感差,只有做滑壳粑吃,吃上三五次就不想再吃,不过,黄黄脆脆的粑壳还是很香的。有时看到又是滑壳粑,干脆只吃两个粑壳。现在想起,真是难为了当年的母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直到小麦成熟,餐桌上才有了大麦与小麦的交替。</p><p class="ql-block"> 早稻收割,家里等米下锅,我们用石碓舂稻谷成米;秋天荞麦熟后,我们又将荞麦用石碓去壳、捣成粉,以苦苦的荞麦饭、荞麦粑填补稻米的短缺。冬天,家里常用碓将碎米舂成粉,掺上蔬菜做成面疙瘩。</p><p class="ql-block"> 后来,收成慢慢提高,生活也逐渐富裕,村里的石碓主要用来捶捣稻谷、碎米、以及泡过的糯米,有时还捣些炒过的芝麻、花生、黄豆之类。辣椒丰收的季节,村人还用石碓捣红辣椒。</p><p class="ql-block"> 腊月或谁家有红白喜事时,主妇将石碓洗净后,男人们将木甑蒸熟的糯米倒入石碓,而后,每人拿上一根糍粑棍,挽上袖子,开始在碓臼上下用劲舞动木棍,口里还吆喝着——打糍粑。</p><p class="ql-block"> 打糍粑时,一根主棍两根副棍,主棍先下,副棍紧贴主棍末端用劲捶打,主棍迅速拔起,如此反复。不一会儿,糯米被捣得粘粘糊糊,粘在棍上,相当费力。那可是乡村不可多见的乐事和风味,离开家乡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如此热腾的场面!</p><p class="ql-block"> 踏碓舂米是繁重的体力活,一个四五口之家,每月要舂三四次,每次要踩捣一两箩筐稻谷。踩碓脚踏腿蹲,当石碓尾板踏到坑底发出“咣当”的响声,踏脚抬起,碓头自然落下撞击石臼发出“嗵嚓”响声。</p><p class="ql-block"> “咣当一一嗵嚓”“咣当一一嗵嚓”……抑扬顿挫的撞击声,激烈而畅快,有如鸣唱一曲古老乡村歌谣!</p><p class="ql-block"> 石碓捣物,常由两至三人协力配合,一人为主力,另一人在石碓边将臼里的捣物均匀翻动,使其捶捣均匀。比如舂米粉的时候,一般都是家庭主妇将米用水浸泡一段时间滤干后去舂粉,一人踏碓,一人筛粉。</p><p class="ql-block"> 有时,只有主妇一人舂,脚踏碓尾,一起一伏。为了使臼内捣物均匀,主妇一手扶着横杠,一手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棒,在碓头抬起时迅速用长木棒翻拨,宛如独脚舞。碓头撞击石臼,碓尾踏地发出声响,似一曲悠扬的打击乐。</p><p class="ql-block"> 筛捣烂的粉面时,主妇将那根木棒放在石臼的平面上,扛起碓头,有时也将碓头搬起搁在臼边,用箩筛将细粉筛进畚箕,筛不下去的“头子”重新倒入石臼,继续捣。反反复复,打了筛,筛了捣,直至舂到不能再捣为止。</p><p class="ql-block"> 家乡的石碓,掬捧着农家的生活,更有农家的希望。那“咣当一一嗵嚓”声,如一曲田园歌,传诵着农家的熨帖生活和乡村风情。石碓,捶捣着农家生活的艰辛,夯实了我对故乡永远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如今,机械化取代了传统手工,米粉、糯米粉、面粉、辣椒粉……馒头、粑粑……市场都可以买到,乡亲们再也不用花力气踏碓。石碓,已然被人们遗弃遗忘,可是,在我的脑海中,它永远都不会抹去——它捣出的食品曾把我的生活熏香,它早已成为我心中不变的图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