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求子(小小说)

田野白云

<p class="ql-block">执笔/田野白云</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p><p class="ql-block">音乐/美篇</p><p class="ql-block">编辑/风调雨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的一天。乡计生办查出扎根媳妇怀孕了。大队计生员直接找到了他:“扎根,你媳妇属计划外怀孕,必须在两个月内做人流。”</p><p class="ql-block"> 计生员是他的街坊。</p><p class="ql-block"> “二嫂,我闺女已五周岁了,也符合生二胎的规定了,求你给办个指标,让我们生下这个二胎,谢谢你开恩啦!”</p><p class="ql-block"> “ 头胎有六、七周的还没轮上指标呢,这个主恐怕乡计生主管也难做。”</p><p class="ql-block"> 他无言了。</p><p class="ql-block"> 扎根,是他的乳名。学名,王成起。他家到他这一代,已是三代单传。乳名既沽名思义。</p><p class="ql-block"> 一年前,他老爹临终时留了一句话:“儿呀!以后生下小子,千万让你三大爷给爹捎个信儿。”</p><p class="ql-block"> 三大爷是扎根他爹的把兄弟。亡者想,在不久的将来,老哥俩定会在阴间见面,他盼着他带去好消息。</p><p class="ql-block"> 老爹盼孙子的遗愿,死不瞑目的情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他去见过一次主管计生的政府褚副乡长。人很年轻,有一个五岁小儿子,叫心儿,十分可爱。</p><p class="ql-block"> 话从心儿引开了头:“我要有这么个儿子,我爹去世时就会合上眼睛了。”</p><p class="ql-block"> 两人对话中,他了解到褚副乡长老家在邻乡四十里的农村,也是三代独苗。他父亲非常爱恋小孙子,曾不辞辛苦地几次骑自行车来看望心儿。</p><p class="ql-block"> 褚副乡长对扎根提出生二胎的要求很为难:“老哥,我懂你的心情,可这个门我不能开。前年咱乡计生工作在全县倒数第一,受到通报批评,郑书记在县三农工作会上站台亮相,对乡政府和他个人造成很大打击。郑书记思想负担很重,一夜未眠,我整整陪了一夜,说了很多宽心话。从此,计生主管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肩上,我一松囗,部下也没法工作啦。”</p><p class="ql-block"> “看来我想简单了。”</p><p class="ql-block"> 褚副乡长继续解释:“因处理超生、早生;罚款、拉牲畜、解除民办教师、甚至扒过房,啥手段都使了。一方迫切生育,一方严加管控,哪个人心不是肉长的?老哥呀!我太难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褚老弟,对不起!让你为难啦!”</p><p class="ql-block"> 谈话,由一句道歉而结束。</p><p class="ql-block"> 他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边咯咯吱吱地往回走边想;有超生的孩子都两三岁了,还没上户口,都在等计生指标。计生每年都有处理超生儿的落实办法。也不过推来推去给孩子弄个假岁数。前边超生的占后边的指标;寅吃卯粮,计划生育。</p><p class="ql-block"> 次日,他起早从仅有的几只羊中挑出一只杀了,加工成白条羊,装进编织袋中,又把从邻居家要来的一只袖珍小狗放进纸箱里,一同捆绑在那辆破自行车上,吱吱呀呀地上了路。</p><p class="ql-block"> 当他敲开褚副乡长的大门后,褚副乡长看到车上捆绑的羊肉和小狗,既吃惊又无奈:“老哥,这一大早又来干啥?”</p><p class="ql-block"> “还加了个‘又’字。别怕!不给你出难题。”</p><p class="ql-block"> 他边说着边把解下的袋子提进了家里,又从纸箱中放出那只小狗,问:“心儿,看大爷送你个小狗喜欢不?”</p><p class="ql-block"> “喜欢!喜欢!”心儿马上蹲下身去抚摸小狗。</p><p class="ql-block"> 在一旁的心儿妈说:“大哥真是有心人,心儿早就跳着要只小狗。这小狗又小又俊,称心!”</p><p class="ql-block"> 扎根眯着眼端详着心儿,爱儿之心油燃而生。心儿从小嘴中又嘣出了一句脆生生的“谢谢大爷!”驱使他一只粗糙的大手在心儿头上抚摸了良久良久。</p><p class="ql-block"> 褚副乡长边给媳妇递眼色边轻声地说:“弄点菜吧,我和大哥喝两盅。”</p><p class="ql-block"> 一盘炒羊肉、几颗酱鸡蛋,两碟小咸菜,一瓶草原白酒;推杯换盏,清了杯,倒上。干了杯 ,又倒满。一会儿,两个人的舌头都僵了。</p><p class="ql-block"> “兄弟,好人呀!”扎根伸出了大拇指。</p><p class="ql-block"> “所以,你就贿赂我?”</p><p class="ql-block"> “是,不但贿赂你,我还要认心儿做干儿。无论我以后有沒有小子。人少呀!人太少!”</p><p class="ql-block"> “认心儿做干儿子,行!”褚副乡长很干脆地答应着:“可是你不该杀羊呀!剩下的提回去。败家!”</p><p class="ql-block"> “醉话!一只破羊认个干儿,我不值?赚大啦!提回去?我还要杀!吃到肚里逃跑我还有精神。又有干儿又有湿儿我才称心。”</p><p class="ql-block"> “哥,你就别给我紧螺丝了!兄弟求求你了!”</p><p class="ql-block"> “不会的。哥没事儿,没事儿。我高兴,我有干儿子了!谢谢你俩口子对哥的高看!谢谢你俩口子让心儿做我干儿!”</p><p class="ql-block"> 他眼中闪着泪花,下地塞给了心儿五十块钱,抱起来在脸上轻轻地吻了吻,放下,又摸了摸心儿的头,与褚副乡长俩口子告别后,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吱吱呀呀,歪歪扭扭地走了。</p><p class="ql-block"> 褚副乡长望着慢慢远去的讨儿之人背影,发出了一声唉叹:“真拿你没办法呀!”</p><p class="ql-block"> 无奈,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p><p class="ql-block"> 当天下午,他把计生科仅有的三个下属一个不剩地请到了家里,把那只白条羊除了吃,全打包拿走,处理得一干二净。酒桌上,只是喝酒,拉家常。工作的事只字不谈。</p><p class="ql-block"> 他要求个眼不见,心不烦。嘴不说,心不乱。</p><p class="ql-block"> 能否?问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