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下雪了

木人

似水流年——下雪了 滇南泸西，难得下雪。所以每当下雪，内心都很喜欢，会情不自禁地说:“下雪了!” 年过半百，而记忆中下雪的日子，却不多，似乎只有那么三五场。 记得小时候，每年都会下雪，还特别大。在雪地里行走，深可没膝，好几天才融化。民间有谚语说“雪三凌九”，说下雪要下三天，下凌要下九天。还说“雪落高山霜落凹”，说雪往高山上落，霜往低凹处下。雪大了，山上的那些常绿树木，积雪一多，枝叶不堪重负，便“叭叭”地折断下来。只要下大雪，我们村子背后山上的沙松树，质地脆弱，一受压，有的整个树冠都会断下来。后山封山育林，是不能去砍柴的，村子风规（村规民约）很严，被赶青的（护林员）拿着，要罚钱罚粮。 但凡下雪，封山上压断的树枝，就可以砍回来做烧柴，所以下大雪的日子，每家都有上封山拾柴的人。那时农村烧火做饭，使用柴灶、火塘，烧柴禾。每家门前，都有两三堆柴，是孩子放学或放假时砍了挑回来的。雪压断的树头，抬回家来，稍直点的，就削去树皮，搁在屋檐下，可以卖做椽子。每当大雪纷飞，孩子们就在封山里转，边找柴边玩耍，打雪架，撵松鼠，好不热闹。松鼠在树上找食，从这棵树串到那棵树，有一只跳落在我脚边，被我抓住，它张嘴朝我的手就是一口，咬出血来。我也由于紧张害怕，不敢松手，活活把它给捏死了。本来想活捉了养着，事与愿违。 初中在普泽附中走读，午饭是头晚用饭盒背着去吃。同学孙志平和我关系较好，经常同来同去。他是大习龙村人，我是小习龙村，我们在村前的大桥那里聚散。初三那年，冬天下大雪，去上学时，大路泥泞不堪，我们就绕从山上走，落雪纷纷，松涛阵阵，不觉生发出些情怀来，但水平有限，不会写诗，因看了《吉鸿昌》的电影，我们便学着主人公吉鸿昌，一手叉腰，一手用枯枝在雪地上充满英雄气概地书写:“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还写了陈毅的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初三毕业，我考中泸西师范，孙志平考上泸西二中。就在那年暑假里，他得肠梗阻死了。听说他早上起来肚子就疼，疼得在床上打滚，午饭时间父母才叫两个人，用谷篮抬着，翻过村子背后山，抬到午街铺医院时，主治医生已经下班吃饭了。那天刚好又是街天，医生午饭后，都上街去买菜了，还没等到下午医生上班，他的肠子就绞断了。后来我读到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总会想起他来。 我二姐嫁在大习龙，就在孙志平家后面住，初中放假时，我每次去二姐家，大都能看见他坐在家门口的石埂上看书。他也算是个读书勤奋的人，如若不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高中毕业，他会有个好的前程，或许比我更好。但现实就是如此。唉! 我只能长叹一声。 不知从何年起，雪越下越小了。甚至，一年到头，都看不见下雪。 2019年的冬天，我在三塘乡的连城村委会驻村，担任乡村振兴指导员。三塘地处高寒，雪难得一见，却能经常看见雾凇，如雪一样洁白。有一天早上起来，打开门，看见真的下雪了，内心很是高兴，便和大学生村官小陈一起，走到后山去赏雪，用手机拍摄的同时，也诗兴大发，写了两首“歪诗”，题为《东山雪》:“我要告诉你我在的东山，下雪了我要告诉你墙角的那些菊花映雪的晶莹我要告诉你那一场踏雪寻梅的梦曾经留下的印迹我要告诉你青松傲雪挺直的骨气我要告诉你冰雪里那些红叶和红果的相思我要告诉你收割后的一把把苦荞堆放在田野里无奈的卑微……或许雪花飞不到你的城市可是我啊还是要托它告诉你从2015年那场雪之后我等待四年的心情这迷雾里的鹅毛大雪啊纷纷扬扬我要告诉你我在东山邂逅了这场雪内心的悲喜” 另一首《怀想》:“我怀想着那年的冬天我想着下一场雪果然就下雪了我在学校背后的雪地上走去看竹林上的黑头翁饥饿地鸣叫去看嵩林山上的松鼠在麻栗树枝上往来蹿跳雪花纷纷扬扬那时真的纯白啊纯白的天空纯白的山野纯白的我还有我心目中纯白的你……从那以后我再也走不出来走不出那年的雪景”…… 诗是一种情怀，洁白的雪，装饰了多少诗意。今早起来，天竟然也下起雪了，纷纷扬扬。远望东山，开始洁白。于是打把雨伞，往黄草洲湿地公园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机拍摄路边的花花草草，花瓣上的雪，晶莹剔透。花开适时，只是春寒料峭，猝不及防，像极人生和爱情。 一路上，见到还有人在风雪里无畏的晨跑，有的甚至伞都不打；还有带着孩子来赏雪景的，我告诉他们，木栈道上的雪还有薄薄的一层，可供玩赏。 回到家里，也领着四岁的儿子，在小区里玩雪。看他用挖机，铲雪、堆雪人。我给他拍照、发抖音。以洁白的雪，定格他的天真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