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垂柳

　　今天是壬寅年正月十七日，再有四天即二十一日便是妈妈去世两周年的悲恸而最难忘的日子。凌晨三点多梦醒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到了五点多本该起床晨练的我，一反既往并没有想要起床的意思，好像似睡非睡仍然沉浸在朦胧的梦境中，是续梦还是追忆，唯有天知地知。

晚春和风煦煦，初秋金风送爽，搞不清是什么季节。一天傍晚，小时候的我正在玩耍，不知妈妈从哪儿端来了一小碗面条安排我到房间抓紧吃掉，一进房间一股扑鼻的香味飘来，我像个小馋猫狼呑虎咽的吃了起来，美滋滋的爽，特别舒服。淡红色的晚霞从不大的窗外俏俏的涌现进来，映在妈妈的脸上，醉满了我的心。可是当我吃了一大半的时候，想起了妈妈的辛苦，就留下来给妈妈吃，然而妈妈怎么也舍不得吃，非得让我把全部吃完，还说“现在正是你们长身体的时候。”面条里面放有好多的猪油，汤上面浮了一层厚厚的油花，一两天后还不时地嗳气，香甜美味再现，几十年来每当我吃面条的时候总是回想起这件事。后来妈妈进了食品站工作，每天早上负责杀猪间的猪羊肉过称，然后就是负责收购家禽及家禽蛋，有时还承担起炊事员的工作，中午别人都午休，妈妈还要做从家里带过去的私人活，晚上回家继续处理一些家务事，当她睡觉时别人早已进入梦乡，第二天又比一般人都起得早。每年的秋季晒山芋干时，她会抓住好天气的机会，在煤油灯下用镰刀把一个整山芋手推成连在一起的七八根细条，挂到绳子上晒，远远看去就像冬天屋檐下的排排冰凌，称之为一绝，多少人羡慕但始终学不会，然而妈妈驾轻就熟，一干就是个通宵，有一次我们兄弟姐妹早早起床去挂晒山芋干，被她狠狠地训了一顿，说我们起得太早没有睡好觉。她情愿自己多忙一些，也不让我们多吃一点苦。她老人家在家是勤俭持家，上孝敬长辈下关爱子女，在外也是克己奉公，为人温良恭俭让，爱心有佳乐意助人。记得“三年灾害”期间，我们难得一天能喝上三顿山芋干粉碎熬成的稀饭，一天晚上一家人咕嘟咕嘟，咝一一咝一一咝地喝着稀饭，咬着腌制的萝卜干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是交织成一曲凄清的音乐，最后锅里仅有的两碗稀饭谁都舍不得吃，正在互相谦让着。这时一个街坊邻居的母子俩来我们家串门，妈妈听母子俩说一天只喝水，其它什么充饥都没有，就毫不犹豫的将锅里的两碗稀饭盛给她（他）们吃，临走时又拿了一把干萝卜缨子和挖了一碗山芋干面粉给她（他）们。我好奇的问妈妈，“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为什么还要给她（他）们？“能帮助别人就尽力帮一把吧，大家一起向前熬着！”妈妈的回答让我感触很深。

爸爸的英年早逝，四十多岁的妈妈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沥尽心血、不离不弃的把我们兄弟姐妹培养长大成才，直至九十高龄临终前依然是念念不忘她的儿女们，期盼孙辈们成龙成凤，并告诫我们对她老人家的丧事要从简，不要大操大办，不要痛哭悲伤，无论再过多大总要走的，只要我们一大家能永远和睦相处团结一心，将优良家风代代相传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她老人家一辈子本色不改初心不变，淳朴憨厚小巧玲珑，人善心美关爱他人，吃尽了人间的苦，操尽了世间的心，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把全部的爱奉献给他人，所有的痛苦留给自己。

　　妈妈去世时，我强忍悲痛，真的沒有流多少眼泪，同时我还劝兄弟姐妹们一定要克制，不要太悲伤。按照妈妈的生前要求，简单的料理好丧事。其实妈妈生病的最后阶段，我挨着妈妈的病榻边另外铺一张床，端屎捧尿洗衣喂饭，按时服药擦洗身体，设法变换花样做有营养的可口饭菜劝其多吃点，时刻观注着妈妈的一举一动，并做好照料护理等有关方面的记录。夜间常常惊醒起床数遍，有两次妈妈在夜间支撑着身体起床小便而摔倒在地、在庭院大便脏得乱七八糟，梦中的我发现后赶紧翻起，心里特别难受不是滋味，一边流着泪一边处理善后事宜。另有两次都是在白天喂饭中，妈妈病情突发，吓得我抱住妈妈不停的大声哭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好不好！”这两次的病情发作导致了妈妈病情的日益加重，己无力回天。我整天提心吊胆以泪洗面，看到妈妈被病魔缠身的痛苦，听到妈妈时常不分昼夜的傻笑声及大吼乱叫的奇怪声，让我更加的难受心如刀绞，情不自禁潸然泪下。在日常照料及护理妈妈的过程中，没有嫌脏怕累，没有厌烦虐待，只有心疼难忍，只有自责内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我真的担心自己，到妈妈去世的那一时那一刻，我会悲痛欲绝到什么程度，是否能承受住。小姨娘多次劝我，“到时一定要忍、要坚强起来，你们兄弟姐妹都挺孝顺的，尽力了、也对得起她，你自己身体又不好，到时还要办大事，不能乱了套。”所以有时我会刻意去忍，反观去想，“妈妈早走早解脱，少痛苦少受罪，早上天堂早享福。”然而正值国家疫情灾难之际，更是我家哀悼悲痛之日，妈妈的去世没有举行大操大办，没有亲明好友吊唁，缩减好多风俗仪式，一切从简，没有把妈妈风光安葬，实属无可奈何，也是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阴影，终身疑憾。唯一给我慰籍的是在妈妈去世的几天中，突然天悲地哀，下起了濛濛细雨，飘起了漫天哀雪，雪赐万物披重孝，雨含悲泪湿满襟，这正是天地有灵寄哀思，山川昼夜来悼唁。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饱经沧桑的妈妈，一辈子坎坎坷坷历经艰辛，为我们一大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可她老人家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回报，尤其是在她的晚年及最后的生病期间，尽管儿女们有孝心的真诚和感恩的报答，可是儿女们总感觉到远远不够，做得太少太少。

脱疆的野马在大地奔腾，穿越在山川大海间，神奇的幽灵在苍穹飘荡，忽隐忽现或上或下。一阵旋风吹开大门，轻轻走进我的房间，我定神一看惊喜的喊到，“妈妈你怎么来了！”妈妈笑容满面的说，“来看看你们都过得怎么样？家里一切都还好吗？孙子们工作状况怎么样？曾孙们学习成绩怎么样？”妈妈接连不断的提出好多问题，我作了一一回答。“你们兄弟姐妹岁数也都大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保重好自己。”妈妈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忽然不见了，我声嘶力竭嚎啕大哭，“妈妈你不要走，回来吧妈妈，我们想念你，永远也离不开你。”哭喊中我翻身下床，天己大亮，刚刚起身的太阳张开慈祥的笑容，伴随着一缕缕阳光照射在我这疲惫的脸上，这时的我似乎清醒很多，生怕惊吓家人，慌忙擦干净泪水，藏起浸湿的枕巾。梦幻也好，现实中的回忆也罢，都有悲喜哀乐，都是一种思念，但愿这种思念能常常出现，直至终老。

公元2022年2月17日

（作者按：今天是农历2022年正月21日，是母亲去世两周年忌日。今天的天气晴朗，早春悄悄来临，晚冬轻风依旧袭人，给我们带来了悲凉的寒意。兄弟姐妹们携带着各自的儿女齐聚在父母的墓地前祭祀，烧纸跪拜。以前写过多篇文章纪念母亲，今天重温几天前的一篇文章，转发到美篇平台，内容沒有虚构，情真意切，谨以此纪念母亲去世两周年，寄托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