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飞鸟集》

沐槿卿

　　夜读这件事，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是有过快乐的。那时候，床头不放本书，晚上就会睡不着觉。

长大些，变换成了音乐，听一首歌便能入睡。虽然那时候读的书，大部分是借阅的，但我一点儿都不怕麻烦。有些书是三门图书馆借阅的，有时候两周才借一次，一次只能借两本；有些书是父亲有事路过新华书店，我央求父亲买的。别的孩子都是在新华书店门口买了小吃就离开，我是恨不得住在新华书店。

我阅读的速度很快，一本书一天不到就读完了。那时，和母亲同睡一个房间，母亲为了考验我阅读专注，一边看恐怖片一边监督我看书。我一直以来是个敏感的人，也是个胆小的人。恐怖片给我施加的压力，远大过于一般母亲的严厉教育。后来才知道，母亲是为了让我早点睡觉，自己可以早点关灯看恐怖片。

我很少像今晚一样，坐在书桌前看书。平时，只是漫不经心翻开一本书，粗略地看一遍，看看书中的插图和大致内容。

今晚，有些睡不着，我便抽出书架里一本单薄的《飞鸟集》。选这本书，有俩个原因，一是喜欢郑振铎这个翻译家，二是我这几天总想起一句话“有些看不见的手指，如懒懒的微飔似的，正在我的心上奏着潺湲的乐声”，而这句话正来自《飞鸟集》。看来，泰戈尔的诗集，是我曾经深读过的，这本诗集没少被我枕着睡，没少流过口水，难怪都泛黄了。

翻开墨绿色的封面，果然是我熟悉的诗句 。这325首无标题的小诗躺在里边，就像童年坐在外公的腿上看书一样，那样清丽、自然。以前和父亲买书，他总喜欢看书评，我倒很厌恶这样去选择一本想要阅读的书，就好比为了读书而读书。他买书的至理名言：这本书，大作家都说能开拓眼界，提升素养。

同父亲一起挑书的时候，最好是在他看中的那一个书架上，买上一系列的书，为了应付他的远见，我不得不假装接过他递来的书，等到付款的时候说没带够钱就退掉。同外公买书的时候是直接刷卡，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外公还会陪我一起看书，给我讲讲他的看法。我更喜欢和外公相处。外公讲话的时候特别像王立群老师，不紧不慢，听着就是舒服的样子。而且，他就像行走的百科全书，不懂的字词，不懂的故事情节，他都能一遍一遍给我说明白。

这本《飞鸟集》也是外公陪我买的。郑振铎这个翻译家的名字就是他教我读的，那时候还不会翻新华字典，只是看过这个名字和外公的名字很像，但不知道怎么读。我特别喜欢问外公问题，他也总是耐心回答我，要不怎么家里人都说外公宠我。

那时候，家里会来一些莫名其妙，表情诡异的陌生人，还总想抱抱我。我很怕陌生人，每次都是躲到外公背后，揪着他的裤腿不放，怎么拽我都是咬紧牙不放。他们试图想拿棒棒糖哄抱我，我紧张到大喊出：别碰我，女孩子不是一个棒棒糖能骗走的。随即，便是我的白眼一翻，扭头不理他们。外公接过棒棒糖给我，我也是一把扔到地上，瞪着眼睛看向他们。他们递烟给外公，外公摆摆手谢绝了。他们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跟外公开玩笑地说：“有了外孙女，烟都不抽了吗？外孙女像你，也是你教的好，不好骗呀。”外公笑笑，看向我，擤了我挂出来的鼻涕，“在外公面前就像一条龙，在陌生人面前是条鼻涕虫。”外公边说边笑，他们也被逗乐了，只有我嘟着小嘴想着这就是坏人。

《飞鸟集》也写善恶，只是，那时候的我读不懂。我只觉得，我眼睛看到的才算。

今晚，再翻开的时候，我才觉得《飞鸟集》不仅有善恶，山川，河流，黑夜，白天，还有包容。或许，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却有可能是真的。

我读《飞鸟集》的时候是快乐的，能被里边的诗句逗笑，可能，是有个人曾经在书里为我提前做了小记号吧，哪怕是个圈或是根线，都能引起我的共鸣。

虽然，要花上很多时间去回忆《飞鸟集》，以及我与外公一起读泰戈尔这老头写的那么多首小诗，但我每晚坚持读完一首，325夜读完这本诗集，那也是个不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