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骑车走过的路

༺岐人猪哥靓༻

　　虎年春节，将近二十天的长假，很快就这样结束了。从节前的翘首以待，到风尘仆仆的回家，到喜气热闹的过年，再到依依不舍的返回广东，眨眼一瞬间。

我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这么多年来，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愈发念恋过去的那些时光。很多时候，只能在异地他乡的某一隅，想念着家乡，追忆一下天真无邪的童年，回忆着过往！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任何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对家乡都永怀一份牵恋，这是人之常情。不离家乡，无法感受到这种剪不断的乡愁和心底的那份孤独感。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牵萦着我，它们寄托着儿时的纯真情感。

每年春节回到家乡后，“久别归故里，物易人亦非”，更是令我感触颇多。虽然只有寥寥时日，但能感受到卸下工作担子后的那份轻愉，内心踏实又惬意，长期在外漂泊后，燥哗且疲惫不堪的心才得以安定。每个春节假期，也总有很多排入计划中想做的事，因种种原因未做的成，或来不及去做。比如走走沟边、塄边、崖上、河畔、旧时居住过的窑洞，重温以前走过的那些小路，总因为日程安排不合时宜而作罢。比如同学好友之间的拜访及相聚，即便是过年假期，也会因人到中年，由于其他事务繁杂而错过。

梦要做，乡要归，家要经常回。愿所有像我一样在外漂泊的人，都能被生活温柔以待，他日后定能荣归故里。

小时候，总是盼望有朝一日能走出去，到远方去看看外边的花花世界，逃离那生活了许久的地方。长大了，真正离开了，不舍、眷恋，便是心中最执着最真实的感觉。

当下，生活和工作在珠三角地区繁华的城市里。每当听到《乡恋》、《我热恋的故乡》、《又见炊烟》等这些音律动听的老歌曲时，总会想起千里之外的家乡和村庄，想起那些淳朴善良重礼节讲义气的人们，想起那些辛苦劳作的播种及收割场景，想起炊烟袅袅的那个叫河堡村的故园。

一颗颗高大成荫的树木，村南蜿蜒流淌的那条雍水河，成垄的庄稼，崖边楞边的野生酸枣，红通通扑面的苹果园，熟悉的那些乡亲父老，热乎乎的大土炕，都会一幕幕地闪现在我的眼前。离开家乡愈久，思乡的情绪愈切！

有一条小路，它伴着我走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它记载着我走读求学时候的故事，它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它丈量着家与学校之间的距离，沿途的泥土中曾留下我浅小的足迹，空气中曾飘荡着我和伙伴们的欢歌笑语。它在成片的庄稼地里蜿蜒前伸，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纽带，把附近的几个村庄连在一起。

这条小路弯弯，我的思绪绵绵！

春节期间的年初五，飘飘忽忽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雪，古西岐广袤大地，银装素裹，瑞雪又预兆着2022是一个丰收之年。转天雪停，空气清新，令人神清气爽。突然心血来潮，独自一人上了村里的塬顶，走在已没有雪迹的这条小路上。一路小步悠行，循着上学时候的路线，走到了母校刘家塬初级中学原址。

三十年前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我清纯懵懂、朝气蓬勃，正读初中。从河堡村家中到学校所在地刘家塬村，不过五六里路程。我骑着一辆拆了挡泥圈的老式加重28“飞鸽”牌自行车，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结伴上学。

这条上学路线是：从家里出发，上大坡到本村塬顶后，沿着公坟、二台两个地块的坑洼生产路到达凹底的灌溉U型渠。沿着这条三四十公分宽的U型渠边继续走，中间有两个直角弯，一路向北。上一个小陡坡后，到达如今的杨宋路（属于凤翔县横水镇宋家村管辖地界），稍微向东五六十米到达六组北岭路和此路的交叉路口后，再折向北，再往东，再往北。接下的这一段，是生产路，稍微宽阔一点，全部沿着河远村的地块边上走。这段生产路到头后，和河远村五组老砖厂东边梯形断面南北走向的斗渠交叉相接，在交叉口沿着这段斗渠继续北向走。这段渠道规模及渠边路，均宽于本村凹底的U型渠，但多数时候水利部门都在放水，服务农业灌溉用，基本都是满水状态，骑行安全隐患很大，曾有伙伴发生过连人带车掉落渠中事件。这段斗渠走完后，是属于刘家塬地块的生产路，一直和东西走向的大路相连（此条路西边是董家务村，东边是朱家塬村），走此段大路一两百米到达校门口。

这条读初中时的上学路，算起来不是很长，但要经历上陡坡、跃塄、翻坎、下坡、走渠边窄道等多种路况，要经过辖属于本村六七两个组、邻县宋家村、本县河远村、刘家塬村的众多庄稼地、果园、坟地。小伙伴们在这种路况下，各个被逼着练就了炉火纯青的骑车技术，每天会表演着车技、比赛着车速到达学校。除过礼拜天、国家法定节假日、每年的夏秋两季忙假及每年的寒暑两个长假，其余正常上学时间，每天要在这条路上往返三趟，整整走了三年。

那时候，最害怕的是早上赖床，稍微贪睡一阵子，起床晚后伙伴们都走光了，必须一人去学校。这条路线上，有附近几个自然村组的公坟，集中或零星分布。高杆农作物生长至成熟期的夏秋时节，骑车经过这些坟堆的时候，总感觉地里头摇曳翩翩、万头攒动、莎莎作响，令人毛骨悚然。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车速飞快的飙起来，狂奔乱驰到达学校门口。

每逢雨天，这条路变得泥泞。自认为车技高的伙伴，包括我，倔强的在雨不大的时候仍然选择骑车。没有挡泥圈，车轱辘不会因为塞满泥而转不动，但车轱辘带着飞起的泥点会甩满上衣后背。雨天骑车是一件考验车技的事情，一旦控制不好，车轱辘掉进被大车碾过的沟沟坎坎中，就会瞬间滑倒。那时候我经常得意地在步行上下学的同学身边骑车闪过，留下身后一阵羡慕。

冬天最怕的是下雪，有一年冬天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路上结了冰，怎么也化不了。再加上路面坑坑洼洼，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再高超的车技，也不敢骑车上学了。整整大半个冬天，只能步行上学。怕一路的冰雪湿透母亲做的千层底的布棉鞋，就穿一双防雨的胶鞋，垫上厚厚的棉鞋垫，再背上布棉鞋和馍馍，每天路上要走四五十分钟。到了学校，进了教室后，再把胶鞋脱下，换上布棉鞋。

冬去春来的时候，雪终于融光了，随之而来的路也化开了，走在上面软绵绵的。这时在路上骑车，比拼的不是车技，而是力量。骑车在这上学路上，任凭怎么用力，自行车都只能像一头老牛一样慢慢地前行。

在四季轮回中，我的初中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在那条路上，有欢笑也有和伙伴们的吵闹。也是在那条路上，我学会了双手插兜里，撒开车把骑行，理所当然的也摔过很多跟头。三年磕磕绊绊的初中生活，像极了一年四季中那条乡间小路时而泥泞、时而平坦的交替路况。几十年过去了，那些路或消失、或被荒草淹没、或重新规划、或成了砂石路、或成了水泥路。但每次梦中，记起的依然是这条蜿蜒的上学小路。

初中学业结束后，我去了县城上高中，离家的距离也变成了初中的三四倍。那时候没有通往乡下的公交车，每周或每两周回一次家。我和邻近的河远、庵里、朱家庄、巨家塬的几个同学依旧结伴上下学。不过与乡间小路不同的是，通往县城的大部分都是柏油沥青路。骑行在宽敞平坦的大路上，风呼呼从耳边吹过。感受两侧树木和农作物往后飞奔，伴着年少的心对未来的憧憬，感觉自己像在飞翔。

往返学校的路上，大部分时间是愉悦的，但也常常会发生一些意外的事故或故事。最常发生的就是自行车轧胎或爆胎，幸好我的小伙伴还是互帮互助的。记得有一次，我的自行车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没气了。一个伙伴骑车带着我，另一个伙伴一边单手掌把骑车，一边用另一只手带着我的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村子里有修车的店，没想到人家正忙着盖房修屋，没时间搭理我们这一单“小生意”。两个伙伴没办法，只好临时充当小工替人家和泥、搬砖，腾出店主人的时间帮我修车补胎。

还有一次，我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非常沮丧。那个周末本不是回家的大周，我坚持回家寻找温暖慰藉。伙伴没办法，只好陪我一起回家。那天走到半途的时候，鹅毛大雪突然飘起来。我们冒着风雪，骑在回家的路上，心情非常复杂。忽然伙伴滑倒了，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还摔碎了吃饭的碗。等我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我推门进屋，给了正在吃晚饭的父母不知道是一个惊喜还是惊吓，第二天一大早又急匆匆的返回了学校。

现在回想起来，或内疚于自己年少任性不懂事，或感动于伙伴对我的照顾、结伴而行的纯洁无私的友谊。那条村里通往县城的路，见证了我的成长，我的喜怒哀乐，还有我与家乡的渐行渐远。

后来我告别了家乡外出求学、工作、远在异地他乡折腾打拼。回家乡的机会越来越少，待在老家的时间越来越短，家乡的变化越来越大，而我越来越不熟悉。第一次开车回家，我竟迷失在了阡陌交错的乡村水泥硬化路上。不怪我迷了路，实在是记忆已与现时大不同。儿时家乡的影子和我走过的路，只能去记忆中捕捉了。

但每每回家，我也常常惊喜于家乡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政府大力推进乡村振兴，进行新农村建设，整饬村容村貌，村村通了水泥硬化路。昔日的土路，都有了杨宋路、温南路、岐蔡西路……等在高德导航上可以查得到的路名。村里去县城，也通上了5路公交车。曾经的母校刘家塬初级中学，物是人非，旧貌不在。根据召公在甘棠树下秉公断案，留下清廉佳话的这段历史，政府拨款进行了大手笔的规划设计及建设，现已经打造成为宝鸡地区的廉政及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是岐山县乡村旅游的一个新亮点。曾经大门朝南的母校岐山高级中学，选址在县城北环路另建后，办学已有快二十年。老高中现变为县属第一初级中学，大门改为朝西（老高中时期，大门朝南），位于另一条南北走向的县城主干道路上。

而今，我人至中年，命里或许早就注定此生必须背井离乡。为了一家老小，肩负沉甸甸的责任，在执着的信念驱使下，我常年在广东必须努力的去打拼。除过每年春节雷打不动必须回家，其余时间由于不好请假或脱岗，基本都不能回家。儿时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

漂泊在城市的喧嚣中，工作、生活变得既忙碌又紧张。每当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回想起那条乡村小路，感受儿时的天真和无忧。偶尔闲暇时，也会到工作地郊外的一些小路上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一条小路，总能勾起我对儿时上学时那条路的回忆。白昼和黑夜，朝来暮去往复，岁月丰盈了过往。春暖、夏炎、秋凉、冬寒，循环轮回，四季演绎了人生。和谐社会，沐浴党恩，经济欠发达的中西部地区的上学条件，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现在生活在家乡的孩子们，再也不用重复我曾经走过的上学之路，也不必再有我在这些路上的经历。他们在一条条新的路上，经历属于自己的成长，在新生活里有更好的条件，去追逐演绎更好的自己。

时光渐行渐远，记忆越来越长，如村南那条蜿蜒向东的雍水河，看不到它的尽头。晚饭过后，翻看留存在电脑里那些有关家乡的照片，突然触景生情，写作雅兴瞬间发作，遂构思谋篇，仓促敲击键盘，对上学时候骑车走过的那些路，写下此文予以记之！

2022年2月20日写于佛山市南海区狮山镇大榄涌水系流域水环境综合治理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