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连载」我的好友王银科

古风雪随笔

　　王银科出生时，算命先生说他命里缺金。父母为他取名时，特意在名字里带了一个“银”字。王银科一出生母亲就请镇子上的李银匠打了一把银质长命锁挂在了脖子上。

　　王银科的一生几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经历，平稳地让人有些难以置信。18岁之前，王银科一直呆在父母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

父母到田地里干活都带着他，因为王银科是个男孩子，从传统意义上说，王银科是要继承祖业，顶天立地的，是家里的男子汉，顶门杠子。地里的活他必须从小就参加。

十岁王银科就跟着父母到田地里收麦子了；十二岁就一个人给家里拉粪拉土；十五岁已经跟着村民到工地里挣钱了。十八岁的王银科从一所县城的三流高中考上了一所医科大学。这已经是王银科用上了洪荒之力了，因为王银科上初中的时候成绩并不理想，能考上县里的这所三流高中已经谢天谢地了。母亲总是逼着他学习，有时候母亲宁愿不让他参加劳动也要让他把学习学完。母亲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本该属于王银科的劳动任务，争取为王银科提供更多的学习时间。王银科的母亲是村子里少有的能干女人，聪明贤惠，很知道过日子，就是念书少，只念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在家，跟着母亲主持家事了。她对王银科的期望，已经大过了自身的认知能力。她坚信自己的儿子能出人头地。

王银科当时 能考上高中，一半的功劳应该归功于母亲，就这样也是刚刚过了分数线。此次能被大学录取，王银科定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绝对是个例外。王银科从邮递员手里接到大学通知书时，激动地差点掉下了眼泪，眼眶都红了几圈。王银科放下大学的通知书，偷偷一个人跑到村口的崖北上整整哭了一个下午，仿佛高中三年藏在心底的压抑和委屈以及成功的喜悦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释放。太阳压山的时候，母亲做好了晚饭，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来，便到庄子里寻找，最后一个放羊的老汉说，看见王银科还在崖北上，母亲找到王银科时，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土崖上，呆呆的望着如血的夕阳，夕阳血红的残光映红了儿子的一双哭红的眼睛，看见母亲过来，王银科站起来与母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许久许久·······

　　王银科永远忘不了那些年半夜从高中宿舍的旧床板上爬起来，借着蜡烛的微光奋力读书的情景。那段日子是他人生第一次感到了辛苦和劳累。比那些在田地里，工地里干活都煎熬。他理想是当一名外科医生，这源自于他的父亲是个多病的农村汉子，小时候跟着生产队护林子摔断了腿，后来就落下了病根，行动不太灵活。花了很多钱，平时就是个“药罐子”。其实王银科见惯了伤疾病痛，从小就想当一名医生，不光受父亲影响，他小小的心灵里早早就埋下了一颗救死扶伤的种子。

王银科上学的时候，每天都会在早上五点准时起床，到学校后山的路上跑一圈，下山时会顺便到奶农家提半斤牛奶为自己由于学习而透支的身体提供一些营养。特别是高三那一年，长期的熬夜学习，王银科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吃不消，体质大不如从前了，经常性的感冒，晚上睡不着，还多梦。到了周日母亲陪着王银科去看村上的老中医，才知道是神经衰弱，营养不良，长期熬夜导致。给王银科开了一些中药，又让到县里的大药店去买五盒脑心舒，早晚各一次。出了老中医的家门，母亲就踏着自行车走了县城，王银科早早就回家收拾上学的东西了。

下午学校六点要上晚自习，九点半晚自习才下。母亲给王银科烙了两个锅盔，切成了三角块，装在了一个大塑料袋子里，又把一些下午在县城买的梨子放了进去，母亲知道儿子爱吃梨子。王银科把要带到学校的吃食以及生活用品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结结实实地捆放到自行车后座上，又用手摇了摇，看看没问题，才放心。学校离家里很远，骑车要一个半小时，又是封闭式管理，平时只能呆在学校里，出不了校门。王银科每周六下午回一次家，就是准备一些吃的用的，和拿一些生活费。临走时，母亲把三十元钱交到王银科的手中并叮嘱他要按时吃饭，学习固然重要但首先身体不能跨。那是母亲三天的工资。王银科每次从母亲粗糙的手指间接过钱时，心里总有一股负罪感，但每次与母亲坚定的眼神相遇时，那负罪感变成了王银科学习的动力，又一次提高了他刻苦的决心。

　　高三后期，学习越发的辛苦了。王银科喝了老中医的药感觉好了许多，为了不再让父母担心，就决定一边学习一边加强体质锻炼并注重营养补充。于是到奶农家为自己订了半斤牛奶，早上开始坚持跑步半小时，和他一起的还有自己的同学也是发小——吕蒙。

学校的宿舍是由六七十年代的土坯房教室改建而成。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在原来的土坯房教室里用木板和木棍搭成的通铺。为了防止有尘土掉下来，在房梁上吊了一层席子做内饰。夏天还好说，窗户四面透风，晚上躺下夜风习习，倒有几分凉意。到了冬季，那就难说了，天黑的特别早，又特别冷，现在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西北风下来，越过学校破旧矮小的围墙直扑通铺，门缝里，窗户缝里，房檐空隙里全是风。床板冰得如一块铁，到了晚上，人躺在上面冷得渗骨。如果睡不着，耳边就全是风的怒吼。后来，没办法，只能三五个人将被子重起来挤在一起睡觉。就这样，经过一个冬天，好多人的脚和手都冻得起了泡。等天气暖和的时候，便痒得厉害，到了晚上人都睡下了，能听见脚在床板上搓痒痒的声音。冷天，穿上鞋子，冻伤的地方被咯得生疼。

更可怕的是，那些山里的野鼠，冬日里在田地里找不到吃食就将目标放在了学生宿舍。到了晚上挖个洞，钻了进来，如果找不到吃的，饿极了就啃食人脚上的“死皮”，人的脚被冻得麻木了，感觉不到，只有啃出了血，才登上一脚。先是传来几声吱吱的叫声，紧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拿起手电筒一照，结果什么也没有。后来所有人就从家里带来了厚厚的毛线织成的袜子把脚裹了个严实，又用石头把洞口堵住，一场“人鼠大战”才平息了。

　　等大家睡下了，王银科从床上爬起来，啃了几口母亲烙的锅盔，喝了一些热水，感觉精神多了，就点起了蜡烛，开始学习。远处的钟声已经响了两下，王银科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正好看见窗外那轮满天的凉月正在当空，皎洁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从门缝里泄了进来，在黑漆漆的地面上形成一大片光斑。夜风将糊在窗户上的旧报纸撕开了一条条缝隙，月光跳了进来在下面翩翩起舞。这不仅让王银科又一次想起了朱老先生的《荷塘月色》。然而，此时的王银科想到学业的压力和亲人的期望，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朱老先生笔下的月光与此时的月光并没什么不同，但王银科的人生却可能在这样的一次次月光下发生改变。仿佛那些月光是母亲一次次充满期望的目光。

王银科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入学时母亲为了一千元的学费，硬是在工地上与父亲一起背了整整一个月的水泥。最后母亲将一千元拿到王银科面前时，看着母亲被水泥腐蚀的手指，他久久不敢去接，后来还是母亲将钱塞到了他的书包里。父亲则推着自行车驮着行李一直把王银科送到了学校。安顿好一切，父亲才姗姗着脚步，离开了。王银科透过学校的铁栅门，目送着父亲瘦小的背影消失在了校门口，那一刻王银科就坚定了自己的学业和目标。

高三那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像地狱一般，难过。王银科有目标，有理想，他必须更加努力。他的高中生活比任何人都苦。他只有前进，没有退路，就算是为自己的学业搭上半条命，他也毫不退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