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春已立,雨水至。</p><p class="ql-block"> 来自北方的同事说,温州的天气真是怪,年底冬天都没那么冷,春天却冷得手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确是。温州的深冬初春气温差不多,但深冬少雨,微微有些干冷,淡淡的冬日阳光下反倒有些暖意。初春多雨水,便多了湿漉漉的冷。料峭春寒吧,冬的影子还未曾离去,因此也常有“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的诗意,这也成了温州人最大的期盼了。犹记得去年开春入学,午后一场雪子,紧接着白雪飘飘,全校沸腾,师生共悠游,仰头张嘴迎雪,踮足向枝头集雪的,虽只有短短一时,却是一场春雪狂欢。白雪来了,最理性的头脑都是抵挡不住的,毕竟人来自大自然,那份原始的冲动永不会被文明和科技改造。</p> <p class="ql-block"> 二十四节气的存在,应当为一次次唤醒心底的自然诗意吧。</p> <p class="ql-block"> 今早起,迅速完成了一些教学上事务,想到整整应有一天的三分之二的时光可以阅读,弹琴,写字,便心生愉悦,洗壶,烧水,侍弄了几盆花,剪枯枝,拔杂草。水开,泡茶,读书——</p><p class="ql-block"> 被誉为青年怪才的犹太学者尤瓦尔·赫拉利, 《人类简史》。从六年前看到这本书开始,陆陆续续不知翻了多少次 每次都觉得意犹未尽。今日正好翻到令人脑洞大开的一段——农业革命是人类历史最大的骗局。</p> <p class="ql-block"> 农民确实是历史上最艰辛的一个群体。我的童年记忆里还保存着很多这些记忆。老人们说,农民靠天靠地吃饭,历史的长河里记载了太多的旱涝、蝗虫之灾,流离失所、卖儿鬻女,满面尘土炭黑色,都是农民的面目。第一次看见油画《父亲》,如此熟悉而震撼,人类看似驯服了麦子稻子等农作物,从此结束了狩猎的强悍时代,困在田地间,又何尝不是被麦子所驯服呢?总是想起科幻电影《星际穿越》里满是玉米和黄沙风暴的生活,想起《愤怒的葡萄》里那些迁徙的艰辛。</p> <p class="ql-block"> 因为被农作物驯服,也便努力地伺候着土地。靠天吃饭,于是渐渐学会了观察天的脸色。于是,困在土地的生活里,看见了春立,雨水至,惊蛰,春分了……冬立了,小雪大雪,小寒大寒……这古老的察天颜观地色的身姿,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如履薄冰,那么虔诚惶恐。只为祈祷多收一斗粮。</p> <p class="ql-block"> 尤瓦尔说:“农民胼手胝足劳作,生产出多于需求的粮食,以备洪水、干旱等灾害时期维生之用。但最终余粮却被政府利用各种名义巧取豪夺,用来养活一小撮精英分子:国王、官员、牧师、诗人。历史记载的是这些人的生活,而其他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不停地挑水耕田。”是的,农民的艰辛养活了小撮载入历史精英,农民也用他千百年虔诚地观察到的天颜地色养活了文人精英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立春了,有“春盘春酒年年好,试戴银旛判醉倒”美满;雨水了,有“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的美好;惊蛰了,有”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的惊喜……二十四节气,写尽农耕的诗意浪漫,田园的隐逸逍遥。那些困顿田头的潦倒似乎与二十四节气无关了,观察天颜的主角似乎再次退出了节气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历史就是这么无奈吧……</p> <p class="ql-block"> 晚上下起了雨。</p><p class="ql-block"> 临窗看去,青灰色的夜色,雨雾氤氲。这氛围里,苦难一生的杜甫吟唱“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该是多么欣喜。毕竟 雨水带来了新生,苦日子也会被滋养出希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苏轼写《喜雨亭记》,那份快意便是源于雨的希望了——</p><p class="ql-block"> “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糯;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p><p class="ql-block"> 一亭因雨而喜,喜农人困境的解救,喜农家生活有望,如此快意畅达,“意思愈出而不穷,笔态轻举而荡漾”(吴楚材语),是雨水滋养出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儒者担当……</p> <p class="ql-block"> 好雨知时节。</p><p class="ql-block"> 今夜好雨。农耕与田园已远,雨水唤起的记忆还流连不去,毕竟,我们来自农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