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上元夜

石板路

歙县汪满田嬉鱼灯是安徽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每年正月十三至十六日举行灯会，名声越来越大。今年又在央视播出，微博、抖音、视频各类自媒体爆棚，去汪满田的车子停至村外几里许。

又见汪满田，依然兴奋。村庄更整洁了，鱼的造型跃上路灯，人的精神风貌愈发当代 ，年轻人的穿戴做派与城市别无二致。小鱼灯出售三百至五百元不等，街上各种小吃、烧烤也多了起来。村人几乎家家大圆桌迎客，故人汪国锋的孙女傻77已成灯节的名主播。

城市禁放烟花爆竹，这几天汪满田则相反。我在祠堂门口看灯节的“乐助”榜，总募捐一万多元，小灯头告诉我，各家燃放烟花爆竹的费用远远大于这个数。“小灯头”是近年出现的新概念，有非遗学者调查，自某年起，老一辈将接力棒交给小的，哪一年谁“混得好”就多乐助点，就当灯头，当年娶亲或添丁的人家再加把力，每年以此类推，鱼灯会机制年轻，积极向上，所以生生不息。

晚7点时分，汪氏宗祠前锣鼓响起，一群男人激情敲打，没有鼓点变化，鼓钹锣全在强拍，咚锵合为一调，持续敲打，伴随吆喝，越打越快越强，直至体力不支换人。这单一的锣鼓也不觉得单调，反觉得深沉浑厚充满力量。看打锣鼓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就图个痛快。

7:30开始点灯，几十上百支蜡烛在大鱼灯腹中陆续点燃，融融红光将纸扎的鱼儿激活。冲天的烟花放开来，大饼如园桌的鞭炮炸开来。五队分会的大鱼灯先后都来祠堂门前向先祖致意，然后编队在村中巡游三轮，最后登上屋后的茶山，照会村西的“火镜”岩，以示以水克火，四季平安。

看灯的人哦，挤满了村河两岸，临街的窗户、阳台乃至屋顶上都是看灯的人。有人说来看灯的人比汪满田的人要多得多，若要人以群分，那最多的自然是手机自拍群，群民乱拍，有拍热闹的，有顾影自怜的，还有直播的；最熟悉的是摄影群，天上、地上，河里无处不在，突然，一架无人机坠落河水，所幸没有伤及人众。更有着古装穿越群，美女鱼灯，灯火阑珊处，姿态款款；还有老外，何曾见鱼游人间，当众接吻，有图为证。

人山人海中，我在寻找我的观看视角。满街的鱼型路灯天上地上，人群簇拥着大鱼在卷石桥上游弋，仿佛来到清明上河图的汴梁，如梦如幻。看灯花烟花此起彼伏，照彻夜空；鱼灯过水埠，如鱼游水底，这不就是辛弃疾的元夕词“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吗”？这不就是徽州的上元节吗？

有历史学家建议将中国的上元节即元宵，定义为中国的爱情节，其曰情人节只指某人，而爱情节有人间大爱。我看见，奶奶持灯抱孙女满脸慈爱，儿子坐在父亲肩头，幸福有加。友人牛哥与其爱女西西消失在灯火人群中。在徽州这里，欧阳修“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或可再为“每到上元夜，即作鱼灯游”，带着你的亲人，你的朋友，到汪满田看鱼灯，幸福满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