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那一天

高占国

一世浮生一刹那，

一程山水一年华。

人的一生如过往烟云，在苍海桑田的变化中总是会给儿孙后辈留下一抹淡淡的色彩，也许并不浓烈，哪怕只是一句口头禅也是好的，那就给孩子们留下一个雨水的回忆吧！

今天是雨水，真的知道雨水这个日子还是下乡以后。

我们下乡的那个地方是洼地，虽平坦但地少人多，春季往地里送粪时用车的时候并不多。生产队有一掛马车是要去水泥厂拉脚搞副业的，这掛车配备的自是最好车况，最好的车把式，最机伶的跟车人和最好的骡马畜牲，而生产队留下的只剩一掛牛车了。

春天要在开化前往地里送粪，大多是人挑和人拉车，这主要缘于地少人多。那时生产队赶牛车的人叫苏明文，绰号葛亮，意思是过日子精明的意思。他曾是土改时的贫协主席，是生产队里德高望众的人物。他个子不高，但却很敦实，冬天赶车的时候总穿着一双钉着皮掌的毡靴子，那靴子高到膝盖下，戴着一顶长长毛的自家吊的狗皮帽子，手上套着一个羊皮套袖，走起路来虽然有些笨拙，但浑身散发出的却是一股火热。我们下乡青年都爱给他跟车送粪，尽管他干活不像年青人那样早干完早利索，他是一刻也不停歇的耗实战，这就是当年生产队的磨洋工吧。我们乐意给他跟车送粪不是因为他磨洋工，而是他会唱很多我们不曾听过的小调。第一次听他唱小调还是大那天去街里拉粪时听的，自那以后我们就都乐意和他在一起干活，听他唱小调。

苏明文唱小调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情况也是金口难开的，只有他顺心乐呵的时候，你不用提醒他便会自吟自唱起来。

我们为了引他唱小调，早就跟据其他社员的介绍对他展开了攻势。首我们在慢悠悠的牛车上问他二十四节气是管什么亊的，又问他今天是雨水有什么讲。他一听我们问这些自然是兴奋起来，因为他是一个老庄稼把式，祖祖辈辈务农，他把心里装农家的一年四季春种秋收当做他终身的财富。他一生的经历，一生的奋斗都与这二十四节气紧紧相连。当遇到有人问到这些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他把他的倾心而诉当做一个农人的布道讲学，当做向后辈人的传承。这时他说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雨水，我们说是听苏富说的，苏富是他的侄子。他说今天是雨水呀，你们要想知道二十节气很容易，于是他教起了口诀。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那时年青，七嘴八舌的一会便会背了。

到地里卸完粪往回走时正是太阳高照，我们不愿坐在牛上便打打闹的跟在车后背这二十四节气歌。这时老把式双腿搭在车辕上，后背靠着圈粪的帘子，眯着眼晴尽情的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就在我们还在打闹时，苏明文老汉开嗓了。我们队的地在飞机场的西南角，平整的像人工刨了一样，牛车慢吞吞的沿着水渠边向村里走着，阳光撒在这寂寥的旷野上让人享受着地热般的暖意。

他先是在嗓子眼里哼着，渐渐的放开了嗓子，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幸福的陶醉。“送情郎送到，送到了大门东。偏赶上这老天爷，下雨又刮风，刮大风不如下点小雨好，下小雨留我的郎多呆上几分钟”。在那个年代这就是黄歌，一是沒听过，自然也就沒人唱过。在相互大眼瞪小眼过后，立刻扬起了一片笑声。这时鲍春玉悄悄的告诉我们说，他会这个小调，这也叫东北小调。那时候冬季都吃两顿饭，下午两点多赤峰到锦州的票车一过，我们也就收工了。吃完饭，我们便让鲍春玉拉一段，鲍春玉原是一中文艺宣传队的，板胡和二胡都拉的很有滋味。这鲍春玉一面哼哼一边拉出来苏明文的小妹妹送情郎，只是我们只记住了几句，那就是小妹妹送情郎，送到了大门东这两句，但是任谁也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哼唱的，只有郝胜援例外，他是不分场合，偶而来两句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大门东。谁知多少年后才知这小调在东北以有二百多年历史了。

那天是1969年2月19日，二十四节气的雨水，而谁能想到五十三年后的今天，2022年的雨水也是2月19日。

今天是雨水，雨水沿河边。我来到浑河边上，昨天的薄雪铺满了河道的冰面，那沿河边上也不曾有一丝融化流水，只有渐渐苏醒柳枝在轻轻的搖曳着，河道的风依是那样的冷凛。

五十三年前的雨水是二月十九日，五十三后的今天雨水也是二月十九日，这是天历的偶然。

五十三年前的今天，我记住了二十四节气，我在心里偷唱过小妹妹送情郎，送到了大门东。

今天我独自走在河边，又一次哼起了送情郎。

＂小妹妹送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