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蛋花荸荠羹

海石榴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米酒蛋花荸荠羹</span></p><p class="ql-block"> 彭俊玲</p><p class="ql-block"> 雪花飞舞时,我正在新华菜市场购菜,立春己过,但还是天寒地冻,出菜场口时,一声老家口音吆喝传来:便宜卖啊,新鲜的应城荸荠,两元一斤!两元一斤!卖完为止!</p><p class="ql-block"> 我像被吸铁磁吸住般走近商贩,蹲下看那荸荠:嗯,是儿时的荸荠,个小色紫,软硬适度。"给我称五斤,大哥!”“好的,五斤!”</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买的不是荸荠,是儿时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儿子问我为啥买这么多,他哪里知道这荸荠里藏着数不尽的回忆,吃了中餐后,我开始削荸荠,对儿子说:“老妈给你做碗米酒蛋花荸荠羹吃,好不?"</p><p class="ql-block"> "你那手艺,做不出好味道的。”儿子头也不抬地说。</p><p class="ql-block"> 当色泽艳美晶莹透亮的羹冒着热气香气扑鼻时,儿子抬起头来看了看说:″嗯,看上去不错!还撤了红红的枸杞,嗯,像燕窝羹,好!我尝尝!”</p><p class="ql-block"> 儿子在远洋天然气大轮上工作,平日都是一级厨师伺侯着,能得他肯定,我自是得意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儿子往碗里加了一勺俄罗斯奶油蜜后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我自已也吃了一大碗。</p><p class="ql-block"> "这手艺是跟谁学的?”儿子意欲未尽地问。</p><p class="ql-block"> 儿子的问话把我的思绪拉回到四十三年前。</p><p class="ql-block"> 这个羹的做法应是我十三岁那年跟我家后屋大妈学的。 </p><p class="ql-block"> 十二岁那年,我家屋后搬来了一户同姓族人,他家从二十里外搬到我村,在全村人的帮助下,盖了三间土砖草房,他家有五个儿子,个个有才干且长得潇潇洒洒,只有老大成了家,其他四个大小伙均未成家。</p><p class="ql-block"> 自打他家居住我家后台子上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总往他家去说笑聊天,那时我只有十二三岁,在他们谈天说笑时,我总蹲在旁边听,我只想听他们家老三讲《水浒传》的故事,有时天己很晚,他们家大妈便煮米酒招待还在他家聊天的村中男女老少,他们家几乎成了村民活动中心,几乎天天欢声笑语。</p><p class="ql-block"> 我几乎每次都能蹭到一小碗米酒汤吃,后来母亲过意不去,腊月时让我送一篮荸荠给他家,说是我大半年吃了人家太多东西,得还席。 </p><p class="ql-block"> 在我送了荸荠后的第二天晚上,后屋大妈做了亮晶的荸荠米酒羹送给我妈与我吃,我妈吃完后赞不绝口。</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有空就在家自己做这种羹,经过不断改进,做到炉火纯青后请我妈与众姊妹吃,她们一致夸好吃,这个羹便成了我第一道拿手厨艺。</p><p class="ql-block"> 可是,这美好的生活却在第二年的正月十六颠覆了。 </p><p class="ql-block"> 记得也是一个雪天,我蜷缩在被窝里,忽然后屋传来砸门声叫骂声哭喊声,人声鼎沸,我赶忙穿衣起床冲出后门,我看到大妈被村西头一帮人推倒在地晕过去了,大伯已倒在地上,头顶还插上了一根签,血正往外冒,大妈家的几个儿子不见了踪影,大妈家的灶台被愤怒的人群推倒,衣物被子也被抱出来丢弃到茅坑里了。</p><p class="ql-block"> 寒风呼啸着,我惊呆了,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并包裹了我的全身,我跑回家哭着问母亲: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母亲说:小孩子家的,别管大人的事。这不是好事,不是好事。</p><p class="ql-block"> 我不管不顾地去和隔壁驼驼一起把大伯与大妈抬回他家草屋,放在他们被洗劫一空的草床上,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拔下头顶竹签,擦去满脸血污,又从家里拿来紫药水给他涂伤口,大伯好久才苏醒过来。</p><p class="ql-block"> 那帮打人的又过来了,我站起来哭着吼开了:你们太狠了!太狠了!人都快被你们扎死了,死了人会判死刑的!你们还想怎样?</p><p class="ql-block"> 那帮打人的人说:我们只想找到他家混账老二,干死那个不要脸的……你个丫头片子少管闲事,你没看见村里大人都不出头吗?你赶紧回你家去!</p><p class="ql-block"> 我那时被愤怒激出了无穷勇气:怎么了?你们还想扎我不成?我不怕!扎呀,有胆的扎过来?我就不信这个邪?</p><p class="ql-block"> 那天后屋大妈家饮烟不起,村中人人噤若寒蝉,家家闭门不出,村庄死一般沉寂。</p><p class="ql-block"> 傍晚我对母亲说:妈,他家大妈大伯一天滴米未进,我做米酒荸荠羹给他们,好不?</p><p class="ql-block"> "做吧!我的儿! ”</p><p class="ql-block"> 我妈一脸苦相地望着我。</p><p class="ql-block"> 我用心做了一大锅羹,还放了很多那时很珍贵的红糖,用篮子提到后屋,让大妈吃了后喂虚弱的大伯吃。</p><p class="ql-block"> 接连几天,我都送吃食给大伯大妈,村西头一帮人见我一个小丫头帮大妈大伯渡过难关,纵然气在心头口也难开,何况我在村里大人小孩中口碑极好。</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终于弄清了村西头一众人马对我家后屋一家赶尽杀绝的原因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关于情爱的故事,西头一聪明漂亮小媳妇与后屋老二爱上了,而这小媳妇在十五岁那年因家穷被村西头人家花了大价钱,娶回来给村西一个叫做丑货的青年做媳妇。这个小媳妇聪明玲珑,人见人爱。就是这桩实实在在的买卖婚姻,男人的蠢笨,婆家人的监视与冷酷让聪明漂亮的小媳妇倍感痛苦,当后屋帅气老二出现在她生命中时,她便像风中枯草般燃烧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清明节之前,后屋一家就无声无息地搬走了,再后来,西头漂亮小媳妇不堪忍受蠢夫丑婿和婆家人的冷眼相待,有一天,被小叔子打骂后愤然跑向农田喝下农药,咽气前留下一句话:我只舍不下我那只一岁的脑瘫儿子……</p><p class="ql-block"> 后来的后来,我通过高考这座独木桥离开了那个村庄。</p><p class="ql-block"> 关于后屋一家,关于丑货及小媳妇一家给我少小的心灵烙下了挥之不去的灰色印记,我不愿再见到那样的人与那样的人生,我十分努力用尽心力要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我把父母姐妹兄弟全部挪到了城市,彻底挖断了那个根脉。</p><p class="ql-block"> 前几年,父母相继过世,我们按照父母遗愿将父母安葬在老家祖坟里,于是,我与那个村庄又链接上了,在上坟时,遇到了至今单身的丑货与他那已长得人高马大的痴呆儿,据说丑货之母为了孙儿的未来,居然在七十八岁时,故意在村前公路逡巡,终于发生车祸,为孙儿谋得一笔抚恤金,这些故事都让人猝不忍闻……</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的父老乡亲们,你们什么时侯才真正获得亮堂的思维与亮堂的人生啊。</span></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法制不健全的时代,那个村庄里的人约上一帮人便可以对弱势群体大打出手,宗法思想在那里依然浓郁,村人的友谊也很脆弱,趋炎附势,为蝇头小利说翻脸便翻脸,当我惊异地看清这些劣根性后,发誓要离开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群,要走异路,寻求别样的人群,我后来在学校刻苦拼搏的动力应源于此。</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那个正月的寒冷经过多少年的时间稀释后寒意己消,但郁闷的气息与后来我所亲历的寒风坎坷沉淀了下来,变成了我终生不改的抑郁气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记忆里那些在沸腾的汤里飘浮的白色米酒粒及白色荸荠薄片不时在我心头荡漾翻滚:在薄情的世上深情地活着,我一定要在人世间活成一束微光去散发光与热!去驱散目光所及的黑暗。那么,千万束光必将能亮堂整个世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p> <p class="ql-block">应城荸荠云梦米酒孝感鸡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