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同学相聚,共话少年,钩沉往事,恍如昨日。</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我的初、高中阶段均是在原涟源二中(现娄底市春元中学)渡过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清贫而艰苦,作为寄宿生,我的很多同学都是每周回家一趟,带上一星期的食度,而我的食度就是生活费每月5元。每到月底,都要步行七、八个小时近70华里,到涟源桥头河母亲工作处去拿。一般星期六上午上完课后即出发,和家居小碧的同学同走二十多里地再独自前行,往往到达母亲那已是夜幕沉沉。拿到生活费,第二天又步行返校。偶尔运气好的话,能搭载上一段拉货车。记得有一次走到小碧同学小乔家时,恰遇一拉煤车去桥头河,司机同意我坐上车斗。一路风尘,下车时,已是浑身煤尘,上下乌黑,除了两只眼晴一口白牙外,已辨不出人形,尽管如此,少走了几小时的路,仍很高兴。这样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直到我高二时母亲调往涟源县城方止,那时也就十三、四岁而已。</p> <p class="ql-block"> 学生食堂,伙食简单,大部分同学每餐一般都只买三分钱的素菜下饭,偶尔买上一份六分钱的小鱼仔,半个月吃上一份一角二分钱的肉就是改善生活了,我也同样。那时食堂三分钱一份的菜最好的就是水豆腐,但供应有限,且只中餐有,去晚一点就没了。因此,每到中餐开饭时间,下课钟声一响,大家就如同百米冲刺,直奔食堂,就为了这三分钱的水豆腐。最高兴的是上级领导来学校检查工作,这天的伙食比平常要好得多;还有就是每年送毕业生,学校举行欢送聚餐,杀猪宰鱼,毕业班的同学八个人一桌,菜肴丰盛,吃饭管饱,其他学生也能凭票免费美餐一顿。</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1970年,我在初69班即将毕业。这年10月,学校组织了一场全校师生参加的军事演习,地点选在离学校不远的人行山,内容为以连排为单位向山顶发起冲锋。这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艳丽的秋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全校几百名师生分连、排齐集山下待命,旌旗猎猎,人声鼎沸。</p><p class="ql-block"> 为使演习更具实战性,之前由化学老师饶维潭为主配制了一批一甩就响的土炸药弹丸和竹筒手榴弹,规定弹丸每人五颗,手榴弹每排三枚。演习即将开始,由各排排长(即各班长)按高年级到低年级的顺序领取弹丸与手榴弹。负责发放的是学校颜海堂副校长和饶老师、唐老师,他们的身边围满了等待领弹药的各排排长们。当时我年纪小,个子也矮,耐不住好奇,也跑过去踮起脚尖在外围看热闹。只见饶老师在一五、一十的给各排点数发放,就在此时,一粒弹丸掉落地上,"嘣"的一声,引爆了所有炸药,一团蘑菇云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将我推出几米开外,短暂的昏迷后,我醒过来,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又倒了下去。我想看看周围,但眼睛看不见,心里咯登一下,完了,眼睛瞎了。使劲用手擦了几下,看见了,原来是硝烟蒙住了。只见我的周边躺了一大片,其中颜海堂副校长就倒在我身旁,一双手举着,满脸血污,身上穿的棉衣棉絮都炸出来了,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棉絮,稍前一点饶老师在痛苦的呻吟。现场呻吟声与女生的哭声汇成一片。</p><p class="ql-block"> 一阵混乱之中,学校急忙组织将伤员抬往涟邵水泥预制厂,由水泥预制厂派车送至涟钢职工医院救治。我因在最外围,所幸并无明显外伤,只是把眉毛和前额的头发烧光了,一件中山装四个袋子全炸飞,裤子也成了裙裤,伴有轻微脑震荡。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就出院了。</p><p class="ql-block"> 这次事故因伤住院的师生有十多人,伤得最重的是颜海堂校长、饶老师、唐老师和高16班班长(当时称排长)邹xx(原涟源县百亩公社万岁冲人)、高18班班长彭xx。令人唏嘘的是,高16班邹班长,已由南海舰队批准入伍,第二天就要启程。他的腹部被炸飞的木榍击穿,一节结肠被切除,一个脚趾被炸去,眼睛亦受伤。他是班长,又是为数极少的学生党员,原本前程远大,就因这一炸把一切都炸没了,接兵部队的首长也为他表示深深的惋惜。之后,根据他的实际情况,上级部门特批了一个指标,将他调入学校从事后勤管理工作。此为后话。</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涟源二中,师资力量雄厚,大部分老师都是四十、五十、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可谓人才济济。</p><p class="ql-block"> 张优孝老师是我整个中学阶段的班主任,又是我的数学任课老师。上课时我未见过他的备课本,顶多就是一把圆规加三角尺,但他却能把枯燥的数学课讲得非常精彩,浅显易懂。教三角几何,点、线、面、弧随手勾出,粉笔用完了,两个手指捏着点点粉笔头,手腕一压,往旁边轻轻一甩,又换上一支新的,动作潇洒而干练。我到张老师手下读书时,只有十三岁,他大约二十七、八左右,待我却亦师亦友。恢复高考后,他曾带着复习资料,找到我单位,要我参加高考,觉得我不去读书实在是可惜,但我终究未听从老师教诲,辜负了他的期望。之后,张老师又介绍我的一个校友作对象,但我那时已有女朋友了,又让老师失望了。此二事,始终让我觉得对张老师心怀愧疚。张老师调长沙后,我见了他三回,其中两次是同学聚会,邀请他参加。但后来他家座机没有了,联系也中断了。算来,张老师也应该步入八十了。</p><p class="ql-block"> 肖孔嘉老师是我的语文老师,大张优孝老师十来岁。他性格执拗,平时口无遮拦,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学校文艺演出,一个人就是一个乐队。语文课上得神采飞扬,妙语连珠,板书龙飞凤舞,给人美的享受。对我更是青睐有加,每次作文都把我叫到办公室,面对面批改,一些精彩句子和段落用红笔圈出,这些都为我日后的工作奠定了较好的文字功底。</p><p class="ql-block"> 给我上过语文课的还有沈绍庚、罗论文、敖若如、黄祖旺等老师,他们一个个才华横溢,各有千秋。有的旁征博引,娓娓道来;有的抑扬顿挫,激情似火;有的鞭辟入里,循循善诱。罗、敖两位老师的板书中规中矩,四平八稳;沈、黄两位则如行云流水,豪放而洒脱。在今天,很少有老师能写出这样的板书了。</p><p class="ql-block"> 体育老师罗萼辉,黄埔军校毕业。他和他的夫人都是音体美通才。罗老师嗓音宏亮,极具穿透力,在操场上号令几百人,就象一个大喇叭。他平时除任教体育外,也兼顾校刊板报的编辑,我那时有些美术爱好,罗老师多次找我去协助他画刊头,顺便教我一些美术基础知识。</p><p class="ql-block"> 此外还有外语老师王身力、徐xx(名字记不清了),化学老师彭移苗,政治老师陈远迪、体育老师聂楚兴等。王身力老师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研究生,后为我国知名遗传学家。</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当年风华正茂的老师们大都已至耄耋之年,有的已辞世,但师恩难忘,唯愿仍健在的老师们健康长寿!</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高中时,我有一位女同学,比我略小,窈窕的身材,高高的鼻梁,姣丽的面容,明眸皓齿,长辫及腰,玉润珠圆的嗓音,一口标准普通话十分悦耳。那时学校还没有电灯,晚自习时四人一盏煤油灯组成学习小组,我和她刚好分在一组,她成绩一般,遇到不懂的总喜欢问我。久而久之,我俩很高兴在一起,同学们也起哄,说我们是一对。她的学号是36号,我的学号是54号,同学们叫我时就喊36号,叫她时就喊54号。她总是略显羞涩,却笑而不语,我也觉得心里甜蜜蜜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大概同学了一年。有一天,她未来上课,第二天上午桌子还是空荡荡的。下午她来了,没带课本,也没进教室。我正纳闷,下课的时间,我们匆匆见了一面,她告诉我她父母工作调动,要转学去洞口。我傻呼呼的一下懵住了,好像突然掉进冰桶里,话都不会说了。就这样,相互对视了一会,她走了,从此再无相见。那段时间,我的心空落落的,象被掏空了似的,惆怅难熬,总是不自觉的望着36号曾经的座位,更后悔没要她留个联系方式或送送她。我想这可能就是那种朦胧的爱吧,这年我还未满十六岁。</p><p class="ql-block"> 好了,大家可能要问,36号究竟是谁?我说了吧,她叫陈文珍。陈文珍,你现在哪,一切都好吗?还记得我吗?</p> <p class="ql-block"> 2022年2月1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