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姚古镇

陈国俊

　　几年前曾在微信圈中看到黄姚古镇的帖子，是母校刘军教授言简意赅而又图文并茂的介绍。黄姚就此留在了我的心头。这次由粤西顺道一下贺州，主要就是奔黄姚古镇而来。黄姚古镇发祥于宋代，距今有千年历史。如今，黄姚已经闻名中外，2007年被国家文物局列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2013年被美国CNN评为“中国最美的五大水乡”，2018年又被中央电视台评为“中国年度魅力小镇”。

从贺州园博园出发，到黄姚也就一小时车程，下午近4点抵达古镇，入宿镇口的酒壶山宾馆。挂牌四星酒店，标间门市价285元，携程网订235元，含双早，挺厚道的价格。酒店价格已经非常优惠了，古镇门票还让我们享受老人半价优惠，两人只收一张票钱，88元。刚搁下行李，夫人就忙乎起来，为我煮了满满一碗牛肉面，说吃饱了好去看黄姚的夜景。

　　六点过后，天色渐黑。带着一份好心情，我和夫人去夜游了。根据以往经验，夜幕下的古镇亦真亦幻的感受，往往比白天的一览无余要好。夜雨淅沥，涤去了古镇的尘嚣，人稀街静，灯火朦胧。从酒店向南过马路，迎面是一个小广场，一座雕像静静地立于其中，后来才知道那是中共广西省委第一任书记钱兴的雕像。我们也没研究什么行程和景点，就近从广场边的一个小巷口随心所欲地走了进去，值守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保存好门票，明天还可以用。原来收费的古镇景区被大马路围在里面，除正门外只有几处巷口可以进出，检票人员就守在这些小“关口”处。

　　夜色如梦，灯影恍惚，更加放纵了我们的自在随意，一路完全不辨方向，不问路径，心想：反正明天还得来，那时再去细辨慢考吧。于是，任凭湿漉漉的石板路带着我们穿过门洞，跨过小桥，走过古井，路过祠堂，驻足“旧址”前，漫步大树下，流连河塘边……淡季、雨天、夜晚，上天赏赐给我们一个如梦般浪漫的古镇，幽静深远、恬淡安详。就这么一路慢慢地走街串巷、东张西望，不觉雨丝渐密、夜色已深。

　　回到酒店，我在阳台上陡然看到天幕中一座巨峰矗立，上尖下圆犹如硕大的酒壶——原来宾馆是以山名啊！迷蒙的光照中白云飘浮在空中，这大酒壶就像悬在夜空里一般，历历在目而又如梦如幻。

躺在床上，脑海里飘浮的尽是夜幕中的古镇景象，恍如美梦。“明媚阳光下的黄姚古镇又将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呢？”梦中还这么问自己。我带着满脑子对明天的期待，渐渐地沉入更美的睡梦之中了。

　　早晨醒来，梦中期待的阳光明媚已随梦而去——窗外雨声滴答，天空灰朦朦的。也罢，来一趟雨中游黄姚说不定还别有一番风致呢！

与一般的古镇相比，黄姚独具特色。

黄姚的山水天赋异禀。由于地处广西喀斯特地貌区，黄姚便有了壮观秀丽的背景——巨峰拔地，独岭环绕。除了我在酒店看到的酒壶山外，还有真武、鸡公、叠螺、隔江、天马、天堂、牛岩、关刀等九座山脉，如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古镇。行走古镇中，虽然不能凌空俯瞰这九座山，但远近烟云飘飞的瑰峰秀岭，还是让我们感受到它们对千年黄姚的庄严守卫和亲昵呵护。

有了山当然好，没有水可不行，于是老天爷又如同挥舞彩练一般，让姚江、小珠江、兴宁河在此环绕交汇，有的涓流如溪，有的环寨成河，还有的阔大如湖。黄姚处山间伴清流，沉稳厚朴中又流淌着轻灵与欢悦。

　　黄姚的人文绵远灿烂。古镇地处南岭余脉，正好位于萌渚岭古道之上。据说北宋年间被南征兵发现时，这大山深处的世外桃源中只有黄姚两姓人家，因此被称为黄姚古镇。这座发祥于宋、兴建于明、鼎盛于清的古镇，其建造布局不仅那些新造的伪镇无法望其项背，而且还有一般古镇难以比拟的巧思妙构。黄姚地势高低错落，俯仰之间皆有洞天。

据介绍，古镇的设计为“九宫八卦”布局，凸显避兵乱御盗匪的功能，一条主街蜿蜒而出八条弯弯曲曲的街巷，而且全是丁字路口，外人进入如同走入迷宫。古镇建有四个城门七个闸口，街道之间均有闸门间隔。我们在东门城楼上看到有瞭望孔、防御枪眼等设施，与周边的山崖共同形成了一道防御屏障。深山中的世外桃源自然也会成为战乱时的避难所。抗日战争时期，钱兴率领中共广西省委来此秘密办公，省级大报来此运营，此地还成了一批名人的庇护所。广场上有钱兴烈士雕像和纪念墙，古街中有当年的广西日报编辑部，小巷里有何香凝、欧阳予倩、千家驹、高士其的旧居。

　　俨然关隘锁钥的门楼街闸之外，威严厚重的祠堂也必去一观。黄姚的祠堂不仅是一般供奉祖宗的场所，还是凝聚族人的核心。古镇有八大姓、9个宗祠、2个家祠，同姓民居皆以祠堂为中心逐渐向外辐射。我们走过郭氏和劳氏两家宗祠，门额均有红底黑字大匾，门侧是大字楹联，郭家是“汾阳世胄 点颔家声”，劳家是“元祖源流远 威公世泽长”。这里既有对先祖的缅怀，还有对当代的激励，更有对后世的期盼。古镇中有一座司马第，是当过州官的莫氏家族的宅第。这是黄姚勤耕苦读、代有才人的辉煌见证，据贺州《昭平县志》记载，仅清代一朝，小小的黄姚就出了11位举人、7位进士、3位知府。

　　古镇中还可见到大小不一的庙宇。既有普世性的财神庙，信众络绎，香火飘摇；也有本地神社，黄姚山水之地，龙自然成了历代敬奉的大神，于是就有了接龙社；黄姚产山珍，便设了山神庙，其门额是温馨的“且坐吃茶”；黄姚人是重感恩的，安乐寺中就供奉着率兵平叛、保民平安的千户李道清。据说，黄姚有大大小小的庙观20多座。

　　黄姚的桥低调却又不可或缺。溪流淙淙，只需小小墩石桥，不遏流水而可渡人；河流深涧，凌驾崖头的是石拱桥，连接两岸人家，通行农家牛马；湖塘幽阔，建起一座木廊桥，亭廊环水，既可赏风景还可遮风雨，山水野趣与园林雅致自然相得……

　　黄姚还有一组神奇的井，傍山崖临溪流，井水清澈，久旱不涸。古井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井水源于两三公里外的鸡公山。井分内外池，内井两口，第一口方井用于饮用，第二口长井用于洗菜和饮牲口；外井三口，用于洗衣、洗手足和洗农具等。自古就有七仙女来井边嬉游的传说，古镇人敬之如神，故名为仙人古井。每年农历七月七，是古镇的“取水节”，家家户户都会来此上香取水。昨晚我们经过仙人井时，未见有人取水洗涤，幽晦的灯光里，古井静卧，只听得雨滴井面的窸窣之声。今天再次来到古井，见有村妇们在洗衣。果然她们恪守规矩，尽管内井无人，她们也只在外井忙碌。

　　黄姚让我难忘的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秀木嘉树。仅是榕树，就有挺干展冠于峥嵘山岩上的石上榕，有缱绻斜倚溪畔的睡仙榕，还有枝垂如爪的龙爪榕等。盛夏时，当你行走在烈日之下，忽然感到头顶一片阴翳，那是千年古榕为你遮阳呢！一座古拙的石桥，坚冷而苍凉，却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榕相依相伴，顿时生机盎然，有了一种来自远古的温暖。至于溪流边、古道旁、广场上，榕树总是适逢其时、恰到好处地现出了身影，或虬身曲枝以迎嘉宾，或挺干舒冠为路人遮阳蔽雨，或临流展枝见证岁月静好。

　　除了参天古树，这里也不乏纤植艳花。走过一条小巷，大捧的绿蔓从矮墙上流淌下来，灼灼红花如火一般在绿萝中绽放。几位女士喜不自胜，赶紧来个鲜花美人的合影。

　　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想，悠悠地逛，静静地看。远山含烟，近湖流光，巷陌溢彩。远古沧桑藏匿在古老的门楼内，流淌在残存的石桥下，飘逸在千年榕树里，融汇在迷离的灯火中……

黄姚两日，让我们拽回了岁月，忘却了喜忧。

2021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