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也当兵（二）

北风寒

6 难以忘怀的三首歌　　北风不会唱歌，平日敢于大声唱出口的也就是在部队所学的那些歌曲。军营三年，有三首歌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每次哼起它们总会想起那些难忘的岁月。　　（１）《人在旅途》　　“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人生本来苦恼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若没有分别痛苦时刻，你就不会珍惜我！ 　　千山万水脚下过，一缕情丝挣不脱。纵然的时候情如火，心里话儿向谁说？我不怕旅途孤单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我不怕旅途孤单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　　三十年前，在那个出了一百多个将军的部队，一间破屋住着三十多名新兵，整天象一群待宰的羔羊在班长的皮带和呵斥声中胆颤心惊。精疲力竭的训练之余，总有人小声地哼起这首歌，哼起这首新加坡电视剧的主题曲，最后总是会变成我们的合唱。那么地投入，忘记了浑身的伤痛和受过的责骂与惩罚，也忘记一傍班长们那不屑的目光。这首歌伴我(们)度过了那段难忘的日子。每当这首歌响起，北风总是心有戚戚焉！想起那些患难与共的战友。 　　（2）《通信兵之歌》 “前进向前进，人民的通信兵，首长的耳目军队的神经。银线连接雄狮百万，电波飞向大地长空。为人民解放为祖国安宁，我们奉献青春和生命。政治坚定技术精明，迅速准确保密畅通。自豪吧，光荣的通信兵，共和国的无名英雄！前进吧前进吧，人民的通信兵，奋勇攀登现代化高峰！奋勇攀登现代化高峰！”　　那年退伍分手之时,战友相约:他日遇会唱《通信兵之歌》与《百将团团歌》者即我连弟兄。此语难忘!二十余年过去了，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始终没有出现。值得欣慰的是，通过网络好多当年的战友又联系在了一起。北风一直等待着，等待着战友的重逢。《通信兵之歌》北风在网上找了好久，始终没有找到，很是遗憾!　　一句“自豪吧,光荣的通信兵!”曾经引来多少步兵羡慕的目光！ 　　（３）《百将团团歌》 　　高举秋收起义的火炬，翻过黄麻暴动的硝烟，我们是英雄的红军团，英雄的百将团。三过草地翻越雪山，夜袭阳明堡，挺进太行山。跃进大别山，威镇敌胆寒。淮海战旗红，渡江第一船。毛—泽—东，率领咱们打天下，红军团威名天下传！ 　　脚踏光荣战斗的道路，胸怀人类解放的明天。我们是英雄的红军团，英雄的百将团。任凭世界风云变幻，党军性质牢记心间。卫国保边疆，处处是铁拳。拼搏创一流，争先当模范。党中央领导咱们新长征，红军团战旗更鲜艳！”　　91年，我们团由李德生将军题词 “百将团”，百将团团歌随之诞生。一个团级单位拥有了自己的团歌，在全军应该说不是很多。作为百将团的传人，全团上下，无比自豪。百将团团歌也就成了我们外出必唱的一首歌，也是我们唱得最多的一首歌。 　　　　7 “ 烤排”的诱惑　　那是90年的一个下午，阴沉沉的天气恰如新兵脸上的表情，看不见一丝阳光。入伍刚20余天的新兵们正在靶场埋头施工。北风和战友们用脸盆装着土，一盆接一盆机械地传递着，默默无语，一个个麻木的表情。艰苦的环境、苦不堪言的训练早已把新兵心中那些对部队的美好憧憬赶到九霄云外了！吃饭、睡觉、写信成了那时新兵们最高兴的三件事！　　天空中开始充满了雾蒙蒙的雨意，又冷又饿。那时每个新兵战友都像饿死鬼托生，饭量奇大，往往不到饭时肚子便开始饥肠辘辘。随着肚子里叫声的响起，脸盆的传递速度也慢了下来，没劲了！这时，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传播开来，“已经派人去买吃的去了，加餐，烤排！”“烤排！”光听名字就让人流口水。听说过猪排、牛排，烤排想必也不差，今天可解馋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的问班长，“烤排是什么东西？”四班长眨了眨狡猾的小眼睛，笑眯眯地告诉我们：“烤排就是用面一裹，用火一烤，咬在嘴里吱吱冒油。”哇，太棒了！　　脸盆的传递速度加快了，传递中还不时响起新兵们那难得的笑声，整个靶场顿时热闹起来！　　“ 烤排”终于来了！　　发到手里却让我们哭笑不得，大呼上当！　　原来就是长条形的烧饼，当地人叫“朝牌”，只有部队才叫做“烤排”。虽然有些失望，但吃在嘴里还是很香，很香！ 　　　　8 青皮与香肠　　北风从小就不吃青皮和香肠。青皮即咸鸭蛋，北风的家乡称之为青皮。自知这是个毛病，也曾强迫自己尝试。但吃在嘴里，总感到味道怪怪的，难以忍受，难以下咽，只得作罢。　　那还是新兵连，北风和战友们正在上课，好像在教射击原理。忽然有人叫北风，跑出屋，顺着哨兵手指方向，看到的竟然是我家兄长！他70年兵，北风就是从他身上知道了部队胃病的可怕。乍见亲人，北风惊喜万分。兄长递给北风一个袋子，热乎乎的，一袋子的青皮和香肠，刚出锅的！不光是兄长不记得北风是不吃青皮、香肠的，就是北风自己也早已忘了此事。多么诱人的青皮和香肠啊！隔着塑料袋就能嗅到它散发出的香味。北风把它紧紧搂在了怀里，内心热乎乎的。　　回到班里，青皮一一分发给战友，那金黄色的蛋黄就像天上圆圆的小月亮那么可爱，可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去欣赏它，发到战友手里的青皮眨眼间便只剩下青壳了，简直是风卷残云。香肠不多，北风实在未舍得，便藏了起来，只给了老乡和班长。那一根根晶莹透亮的小香肠，肉香扑鼻，让北风心花怒放。兄长送来的青皮与香肠让北风如获至宝，真解馋啊！想当初在家时，真是混蛋透顶，这等美味竟弃之如敝履！　　剩下的东西全放在床头柜里，吃到第三天时，北风突然发现全没了！忙告诉班长。班长笑眯眯地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望着北风，好像在说“这种事，还值得报告！”郁闷至极的北风那时还不知道，在部队吃的东西向来是要被“共产”的。　　如今，北风看到青皮和香肠便有亲近之感，便会想起当年的狼吞虎咽。　　是部队改变了北风！ 　　9 近视眼与神枪手　　北风当兵时比别人多带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眼中的博士伦。同样也比别人多了一付忐忑不安的心情，整日盘算如何平安度过新兵连。作为双拥成果之一，部队特招了一批家门口兵，北风籍此混入了革命队伍。　　博士伦，7天需要消毒一次，还要浸泡2小时。而这2小时是北风最为紧张的时刻，唯恐哨子吹响。休息日新兵加练可是常事！没有眼镜的帮助，北风难以分清老兵和新兵，更不用说在行进中要用余光标齐左右了！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出现。记得一天早晨，起床号吹响，睡意尚浓，北风揉了揉眼，坏了，眼里的博士伦揉掉了一片！急忙在床铺上摸了起来，摸到了！班长在催促：“磨蹭什么？！快！”北风赶紧把博士伦放进口袋，跳下床（北风在上铺），出操。等北风深一脚浅一脚跑完步，口袋里的博士伦早已缩成一团了。用生理盐水浸泡一下，放入眼内，一切正常，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很是狼狈！　　等半年以后，北风从南京集训归来，鼻梁上大模大样架着眼镜时，不少人很是惊异，“这家伙学习这么用功，把眼睛都搞坏了！”天知道！　　写到这儿，北风很是惭愧。北风的视力确实是愧对了“钢铁长城”中的“钢铁”二字。但近视并未影响到北风的报国热忱，三年的军旅生涯，北风自问还没有愧对这身军装。　　第一次打靶，打得不理想。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北风和战友们不敢吭声，压制不住怒火的班长终于出声了：“卧倒，匍匐前进！”30多名新兵齐刷刷地趴在了泥地里，爬了十几米，直到排长姜成盛从后面赶上来制止，方才作罢。回到营房，又有两个厚脸皮的班长叫嚷着：“打光头，买罐头！”让打了光头（跑靶）的新兵请客。　　第二次打靶，天色阴沉，没有阳光，是个打靶的好天气。连长（徐岩木，一个非常阳刚的军官）站在队伍前，“三点一线，平面贴紧靶身下沿。”廖廖数语，教会了北风打枪。那是一个忘我的境界，北风调整好呼吸，一枪，一枪。别人都打完了，连值日官也开始催促北风了，北风不为所动，依旧,呼吸，瞄准，击发，“啪！”空枪！原来北风也早已打完了却浑然不觉！完全进入了“有知有觉地扣，不知不觉地发”的状态。教导员通报成绩，北风47环，全连第一！北风不敢相信，悄悄问班长：“是不是别人打到我的靶上了？”在战友羡慕的目光中，北风过足了“神枪手”的瘾。 　　但从此后，这种状态在北风身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以后的所有打靶都是刚及格或不及格。北风困惑于此，分析不出原因。唯一的区别是那时戴着博士伦。难道真如广告中所说“博士伦，好神奇”！? 　　　　10　洗脸盆与擦脚布　　⑴ 到部队的第一天，北风领到一只红色的塑料盆。北风知道那叫脸盆，是用来洗脸的。但是到了晚上，北风又知道了它另外的一个名字叫脚盆，还可以用来洗脚。 　　天降大雨，冲坏了靶场。值班员通知：“各连带铁锹和脸盆修整靶场。”北风知道它还可以叫做施工工具，用来运土。　　北风和战友一样热切盼望着节日的来临，盼望着鸡鸭鱼肉的到来。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盼来了炊事班发出的那一声亲切的嚎叫：“各班打菜！”　　“带上脸盆！”班长叫住了向外冲的弟兄。“洗干净！”讲究卫生的班长又加了一句。 　　四个脸盆满载而回，香味飘满全屋。望着那一个个什么的“盆”，望着盆中的那些“梦中情人”（鸡鸭鱼肉），北风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臭脚，班长的脚气，老张那双永远洗不干净的袜子。北风在犹豫，在徘徊，北风的胃在翻腾。不好！弟兄们已经开始战斗了，战况激烈。时间已不允许我再多想，赶快摒弃一切杂念，操起筷子，大喊一声：“等等我！”便义无反顾地投入到那火热的战斗中去了。　 　　⑵ 叶圣陶老先生有篇文章叫作《一件破棉袄》，使我想起我的擦脚布。　　我有一条擦脚布，无论从新兵入伍还是到板仓学习，继而郯城集训，辗转多地总是和我如影随行。相伴一年，与我的那双臭脚结下了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不忍丢弃。 　　那日来到郯城集训地（部队称之为西伯利亚），一片荒凉。让我出黑板报，却无黑板擦。通信股长蒋杰（后调到电子对抗营）一指我那条漂亮的擦脚布，“用它！”“我还得擦脚！”大声抗议。“截一半！”军中无戏言！望着那条惨遭分割的擦脚布，只有归来倚门长叹息。 　　第二日，威风凛凛的蒋股长又来到：“剩下半截在何处？皮鞋没得擦！” 　　呜呼！军令如山倒，我的擦脚布彻底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