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李光民</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偷吃了大哥的口粮</b></h1> 那时的公共食堂,一开始是“张开肚子吃饱”,后来变成每人分一份,而且越来越少,根本吃不饱。再后来公共食堂解散了,开始按月发少的可怜的所谓口粮。记得那应该是1960年深秋的一个早晨,娘领回了全家人一个月的口粮,每人一斤六两麦粒。<br> 饥饿中的我们一见到粮食,眼睛都红了。可是,娘却没有让吃,而是把麦子锁到了柜子中,早饭仍然是槐叶地瓜面稀粥。我与姐姐、二哥尽管也不高兴,但是都没有说话。12岁的大哥却控制不住了,发起了牢骚:“这是过得啥日子啊?啥时候能让吃顿饱饭啊?没有粮食怨没有,现在有了还是不让吃。”<br> 娘不高兴地朝着大哥说:“你这是说的啥话啊?是我心狠不让你们吃,留着我自己吃吗?这可是咱全家人一个月的口粮啊!”<br> “吃饱一顿算一顿,总不能看着粮食饿死人吧!”大哥仍然没好气地说。<br> 娘真的生气了,伸手就给了大哥一巴掌:“叫你胡说八道!你觉得你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br> 大哥忽地站了起来,把筷子一扔,赌气地说:“那你就干脆把俺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俺,俺自己处理。”<br> 娘可能也是真的生气了,站起来说:“好,我把你的一斤六两麦子分给你,你可一个月不许再来我跟前喊肚子饿。”说着就开锁拿出粮袋,用称给大哥称出了一斤六两麦粒,倒在一个小盆里,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拿着你的口粮滚蛋吧,一个月不要来找我要吃的。”<br> 大哥没有说话,端着分给他的麦粒就去后院了。<br> 我刚吃完了一碗槐叶玉米面糊糊,娘就悄悄地地对我说:“去看看你大哥干啥了?”我来到后院,只见大哥正在饭屋里烧火煮麦粒呢,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股诱人的麦香。<br> 麦粒煮熟了,大哥倒在一个大碗里,抓给我一小把,他自己也抓了一把吃起来。我本以为大哥会一气都吃完,也盼望着他能够再给我点吃。就三下五除二地把麦粒填进了嘴里,慢慢地嚼着,那个香味啊,至今都难以忘怀。可是,大哥没有再给我,他也没有再吃,而是用一块笼布子把那碗煮熟的麦粒包起来放到了南屋的壁橱里。<br> 大哥连个招呼都没有与娘打就出门去了。娘还在生气,把我拦在怀里说:“告诉娘,你大哥在后院干什么了?”我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娘心疼地说:“那可是你大哥一个月的口粮啊,你可不要再去吃他的了,他给你也不要吃,记住了吗。”我乖巧地地答应着。<br> 娘领着二哥、姐姐上山搮草种子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与奶奶。平时我也会出去找小伙伴玩的,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出门,脑海里总是想着那一碗黄澄澄的煮熟的麦粒。<br>越是想忘掉,就越是想得厉害,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唤,馋虫在钻心地咬,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再去抓一把吃吧,就一小把还不行吗?”另一个说:“不行,娘说了那可是大哥一个月的口粮呢!”反反复复,争论不休,最后还是那个想吃的占了上风,“没事的,就吃一小把。”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开奶奶的视线,钻进南屋,小心翼翼地打开壁橱,搬出那个大碗,解开笼布子,抓了一把熟麦粒放进口袋里,再把笼布子包好,把碗重新放回到壁橱里边,关好壁橱就跑出了家门。<br> 我几乎是一粒一粒地把麦粒放进嘴里,仔细品尝着麦香的滋味。可是一把麦粒吃完后,更勾起了我的欲望,实在难以抗拒诱惑,便一次又一次地去偷拿麦粒吃,每次去拿都是告诫自己:这可是最后一把了!可等到吃完了就控制不住又去拿,不知不觉,碗里的麦粒已经不多了。<br> 晚上,我们正在后院大西屋门前吃饭,大哥回来了,也没有与我们打招呼,就径直进了南屋,我的心一下子收缩了起来,惊恐地等待着“地震”的发生。“这是谁把俺的麦粒给吃了啊!”大哥端着那个大碗哭喊着跑了出来。娘似乎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站起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气愤地说:“我看你今天晚上不想吃方瓜汤就觉得奇怪,原来你早就吃饱了啊!”然后转身走出了后院。我心里顿感说不出的难受,后悔、委屈交织在一起,哇哇地大哭起来。奶奶慌忙把我拉到怀里,用手给我抹着眼泪说:“你也是,怎么就记不住恁娘的话呢?”转头又喊大哥:“福盛子,算了,他已经吃了还能怎么着啊?你快过来吃方瓜汤吧!”<br> 就这样,娘与大哥立的独立生活一个月的“君子协定”,也就让我给搅黄了。<br>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四)偷吃四叔的白面饼</b></h1> 1962年秋天,我在外当兵的四叔复员回村当了民兵连长,在本家族人的说和下,娘深明大义,把本来我们继承三奶奶的小北屋让给了四叔住。那时,生活仍然非常贫困,就连粗粮糠菜也填不饱肚皮,过年节时也难得吃上一顿白面馒头。<br> 有一天下午,不知道四叔从哪里弄来了些白面粉,让我娘帮他和面擀成单饼。娘和面擀饼,四叔烧火。第一张饼烙熟了,四叔撕给我一半,他自己吃了另一半。刚刚烙熟的白面单饼,既香甜,又劲道,让我吃得津津有味。中间四叔在不停地吃,又分给了我一块。第二块我没有舍得吃,偷偷地藏到了屋里。饼全部烙完了,有一大摞呢。四叔又塞给了我一张,分给了娘三张说:“给孩子们吃吧!”就把其他的饼用笼布子包好拿走了。<br> 我没有再舍得吃,而是一起给了娘。又拿出了藏在屋里的半张饼也塞到了娘的手里,非要让娘吃,娘又用食指夸奖地刮了一下我的鼻梁。<br> 第二天上午,我肚子饿的难受,突然想起四叔的白面单饼来。擀了那么多,肯定是留着慢慢吃的,屋里一定还有不少。因为小北屋以前是我们住着的,我知道那个锁门的铁花兰子比较长,锁住后两扇门之间有道比较大的缝隙,我可以钻得过去。于是我趁着小西屋里姨奶奶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了小北屋,找到了用笼布子包着的单饼。拿了一张就赶快钻出来,躲到后院子里偷偷地吃。一张饼吃完了,饥饿感却更强烈,于是又钻进小北屋拿了第二张。<br> 当拿出第三张的时候,被姨奶奶发现了。她把我拉到小西屋里,夺下我手里的那张面饼,厉声地问:“你说实话,这是偷的第几个啊?”<br> “第三个”我小声地回答。<br> “里面还有几个啊?”姨奶奶又问。<br> “还有好多呢!”我说。<br> “那就好,你四叔回来只要没有看出少了,我也就不告诉他。但是你不能再去拿了,记住了吗?”<br> “记住了,保证不再去拿了!”我干脆地回答。而且乖巧地把手里的单饼递到了姨奶奶的手里。<br>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姨奶奶小西屋门口的帘子里面,紧张地等待着。中午四叔回来了,只见他像往常一样地开了门锁,进屋后就没有再出来,我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向姨奶奶扮了个鬼脸就跑了出来。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