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

公子小白

上初中的时候，同桌是个女生，皮肤白静，一张瓜子脸，精巧别致，大大的眼睛，高挑的鼻梁，深深的酒窝，淡金色的头发，一左一右两条不长的辫子，纤细高挑的身材。与众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有那种蓝色的光芒，现在回想或许是那种如地中海般的色彩。一次去她家，听她父亲说，她家人祖辈里有苏联血统，照现在的话说：就是混血儿！难怪有一种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不与群芳同列的意境。怎么看都舒服！

初一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们俩虽为同桌，却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相互仔细端详过对方，年少羞涩的举止神态悦然脸上。那时，我们俩的课桌上有一道粉笔画出～白色醒目的三八线，那仿佛也是架设在我们心中的桥梁。只是谁也没有勇气轻易踏上桥面，迈开第一步。

一年无话，转眼间到了初二上半学期，记得是一堂下午的第一节课，门开后聚集门外已久的同学们蜂拥而入，说不清当时是有意还是无心，我的脚恰好绊到了她，她脚步踉跄，一个趔趄，担心她在眼前摔倒，也担心被后面的同学踩到，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了她一把，女孩子晃了晃算是没倒。不曾想，整整一年都看上去温柔贤惠的女生，猛然间，回头就一脚踩在我脚面上，我愣愣地看着她，心里却不由自主对这个女孩儿开始刮目相看。

那之后，发现我已经开始渐渐喜欢上她……也别想太多了，我所说喜欢最多也就局限于你们通常所说的革命的友谊！我们间的喜欢也就是放学后一起走，我帮着她背背小书包；放学路上，用自己那些慢慢积攒起来的一分、两分和五分硬币去给她买上一根三分钱、五分钱甚至一毛钱的红果、小豆或者奶油冰棍；那时自己学习好，能够专心去帮她补习功课；上学时，课桌上的那条三八线早已被我偷偷地擦的干干净净；一次上体育课跳山羊时，其它霸气的女生想占个便宜，被我一旁冲出，拦住去路；偶尔从家长那里借来辆自行车，风一般地骑着车子带着她穿街过巷，她坐在车后架上，荡起双脚，怡然自得。我家隔壁的屯绢胡同，靠近西边的一个大院子里曾经有一处地道，据说是抗战时期留下的，那时候胆子也大，点个蜡烛摸着黑就敢往里爬，每次都是我在前面引路，她在后面紧紧跟随，经过五到十分钟的猫腰前行，会从胡同中段的一处院子里钻出来。我想，如果恰好没有被后来日新月异四通八达的北京地铁交通网征用那块地，再或者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恰好从旁边掠过，或许那个暗黑世界会永远记录下我们年少时的情感与乐趣……不过，或许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我们之间没有吃过一顿饭，没有约着看过一场电影，甚至没有真真正正地牵过哪怕是一次手……

小时候，我们都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我家住的是平房四合院，她家住的是三层高的筒子楼。那时候三天两头就喜欢往她家跑，不管不顾地满楼道跑，楼上楼下搬白菜，或者去水房接水、水池里刷碗，哪怕她去厕所，都跟着过去溜达一趟，当然是在厕所门口站个岗。我从来没有住过筒子楼，但或许是爱屋及乌吧，让我对筒子楼有了另一番的感觉：楼道里到处堆满了土豆、萝卜、大白菜，还有蜂窝煤和其他各种生活用具，有些人家甚至把炉子也拖进楼道里，到了饭点，煎炒烹炸，一段段荡气回肠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所谓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记得那时候唯一送给她的礼物是一盆摘自我家四合院的大红枣。在远近的三街六巷中，我家院中的两颗枣树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满满的一盆大红枣在现在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在那个时候却是我们情感交流的真实见证。

始料不及的是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同学的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充斥于校园内外、教室、操场，老师似乎也有所察觉，先是把我们的课桌强行分开，而后调换了座位。在教室里，分开的是座位，流言蜚语却又影响了我们尚还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在老师、同学的共同努力下，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我们双方也渐渐地疏远了……

直到初中毕业后一天，她曾经找过我，在家里待了一下午，却是她看她的书，我看我的书，双方似乎谁都想说点什么，却是谁也没有开口，熬到月上柳梢头，女孩儿默默无语地独自回家了……

高中后我们不在同一个中学，联系就愈来愈少。但那个同桌的女生却仿佛在心中扎下了根，心中一直留有她的影子，影响了我很久很久。再后来，她从南丰胡同搬家去了索家坟，也让我们的联系彻底中断。大学期间，每次骑车回家，过了西直门桥，我总是偏爱走西直门北大街，总是期盼可以在那附近遇到她，每次的结果也都一样，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因为这个女孩儿的名字里有个“梅”字，梅花也成为我特别钟爱的花卉：看那遍地开了梅花，有土地就有她。冰雪风雨她都不怕，她是我心中最美的花。

我想如果我们今天还能在一起，会不会一起携手走天涯，惯看秋月春风？会不会一起品尝天下的美食？看尽世间的风景？

永恒之女性，引导我前行！

我不知道用现在眼光回看，这究竟是一段什么样的情感？但骨子里却一直把这一段相识当做是自己的初恋，或许是初恋时不懂爱情吧，或许在别人心中，自己是一本难以读懂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