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姐》

安然

《凤云姐》

好久不做梦了，昨晚这个梦醒来时记忆犹新，由于梦境特别，随记了下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其实不尽然，多年不曾见、也不曾想起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梦中，不得其解。

昨晚，梦到了小学同学的妈妈，40多年未见了，现在应该也快80了吧。

小时候我由外婆家回来无人照看，不到6岁被妈妈带到学校插班一年级第二学期放羊式管理，也就是混着。过早入学，懵懂无知，人情世故一概不解，好像上了三年级才慢慢跟上了同学们的思维，也慢慢开朗随和了一点。同学王秀丽，活泼粗线条，个子矮长得结实，与小小的我总是坐在教室第一排，我们两家相距不远，又是同乡本家，所以很亲密。

秀丽比我大一岁，虽是同学，她却从未直呼过我的大名，总是按家乡辈分在我名字后加个姑，我知道是她妈妈教她的，也有点享受这个”长辈称呼”，有时还“倚老卖老”差遣她。校内校外我们都在一起，她比我成熟什么都知道，对我照顾有加，抛头露面的事都是她，是我形影不离的伙伴。

她的妈妈是四川人，名字叫伊凤云，长得瘦小但眉清目秀，五官小巧灵动，大约三十多岁模样，我叫她凤云姐。风云姐个子大概只有一米三左右，人们叫她“小媳妇”，在那个年代可不算优势，在家里照管三个孩子，靠铁匠丈夫在磷肥厂的工资过活。虽是这样，但她天性乐观，头脑灵活，善于安排指挥，三个孩子从小就被指派大胆做家务、传话办事，个个都是小当家，尤其老大秀丽，俨然一个小大人，憨厚的丈夫有一种木纳的满足，家庭气氛不错。

我很喜欢去秀丽家玩，她家大人不在时也参与厨房揉面蒸馍这些在自己家没有干过的事不亦乐乎；凤云姐也时常到我家串门，手上总有织不完的毛活，有时与我妈妈窃窃私语还流泪，我在外间似懂非懂地偷听，她走时每次都偷偷站在她身后与她比身高，非常有趣。

凤云姐虽是一副弱小模样，但非常聪明干练，会织各式各样的毛线花样，会勾好多时尚的花边；嗓音清亮，拿起歌谱就能哼唱、更会编舞蹈动作，耍九节鞭……每年六一儿童节，我一大早会到她家让她给我们扎一种折起来的蝴蝶结辫子……这一切在那个无所事事的年代非常吸引我，她更乐意教我，我甚至有点崇拜她，觉得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她的故事更让我着迷：小时候在四川妈妈死得早，从小决定离家去学杂技，当时父亲不同意，但继母支持就去了，后来进了四川省杂技团。由于技艺高超能歌善舞，曾去人民大会堂演出，遗憾的是那天由于毛主席有事不在没见到主席，副主席刘少奇接见过他们。聪明伶俐的她，人见人爱，谁知一次高空表演花伞骑车时，由于灯光师误开红灯，顿时头晕目眩摔断肠，从此个头停止生长，离开了杂技团。

我小时不谙世事，所以至于她怎么离开杂技团，怎么回四川，又怎么流落到陕西嫁人，也不得而知。那个年代，好多人的经历都很神奇，又不可言说。

昨晚梦见的她，还是30多岁样貌。地点在重庆的一个小饭馆，她告诉我，让我饭后陪她去码头见一个人，这个人帮秀丽的妹妹秀妲找到了工作，去面谈。吃饭时，她把鸡翅膀夹给我说：”这个吃了身轻如燕，过去我的老师每次都把翅膀给我吃！我帮老师们织毛衣，我们时常比赛独唱……" ，我左顾右盼，因为这些小时候听了无数遍，只是心不在焉看手机，吃完饭才发现不见了她，寻思她是否先走了，就询问码头的方向与她汇合。

我年轻时在重庆学习过两个月，梦中的重庆街景与实际大不相同，梦中是米黄色土黄色的基调，像以色列石头山地景观。去往码头方向的街两边全是土黄色岩石，商店都开在一个个凿出的洞里，门前是柱子回廊。再往前走，钻入一个石洞，开始时还比较宽阔明亮，后来就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也黑暗了，感觉喘不过气，硬是是爬了出去，仿佛婴儿的出生。洞外豁然开朗，是一个类似客家围屋的圆形空间，院子中间有一颗小树，四周都是土黄色岩石，有几个商店在岩石开出来的洞里，上空是蓝天白云。

空场上有好几个穿蓝衣服的木工在做家具，地上是厚厚一层金灿灿的刨花，如波浪淹没了人的小腿。我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蓝天、小树、岩石、刨花还有工人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了，就掏出手机拍照，无奈老是点不成功，最后有个人过来示意我不许拍照。

又出了一个较宽的石门，我竟然看到了蔚蓝色的大海和船，沙滩上有几只山羊在吃海藻，不远处还有一条鳄鱼，也没有多在意。

走到海边，海水很平静，一会儿一个导游模样的女孩过来，问我是不是在等凤云姐，梦突然就醒了。

这是我前年梦的记录， 去年七月份，回家听哥哥说，风云姐前年已离开人世，七十多岁。不由得回忆童年，那个智慧平静的年龄，那个短暂的幸福时光，怀念那些默默无闻给我们温暖与爱的人，愿你们在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