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红莲夜相似

云淡风轻

<p class="ql-block">  听见雪山的召唤,怀揣朝圣之心,我从俗世尘嚣而来,向着天地大美亦步亦趋。</p><p class="ql-block"> 迁延两年之久的新冠疫情,禁锢了远行的脚步。诗与远方遥不可及。不仅仅止于空间的距离,由这空间的距离竟至心灵的距离也渐行渐远。在每个荒芜的夜晚,我用脚步度量蜗居每一寸土地,寻找不拘一格自然生长的生活。只有叹息陪我打量记忆,告诉我,生活在别处。</p><p class="ql-block"> 所以,也许上天垂怜,正好常德散文家协会元夕节组织去桃源沙坪采风。心念一动,启程了。此行于我半是工作半是寻梦。说工作也不过是陪同协会参与散协沙坪创作基地的授牌活动及乌云界采风。而寻梦,就像是沉默良久,想要放歌一曲的人,非得寻个高岗净地才放达尽兴一般,从熟悉的地方向旷野奔去。</p><p class="ql-block"> 沙坪离城区并不远,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让人惊觉理想与现实原来相邻。只要愿意,随时可以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落脚在竹溪茶舍,一间七层小楼的民宿。临街独立,楼后是条小溪,清浅涓涓。听本地人说叫澄溪,实在贴切得很。放下背包就去亲水。前不见源头,后不见去处。相遇就是这段缘,它从哪里来,又从身边默默流过。我欢喜着它的澄澈,它无意我的来去。我与它的存在都随性而自然。</p><p class="ql-block"> 晚餐时分,忽然从窗口瞥见溪边一簇光亮飘过,忙放下碗筷走到外面一瞧究竟。点燃的红烛簇拥成团,顺流而下。带着照彻天地的心愿去远方逐梦。溪岸两边光亮的红烛像闪闪发光的绣线点缀着澄溪,像妆扮一新的新娘明艳动人。“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横跨澄溪的小桥上灯火通明。桥栏桥墩密密地点燃了红烛。插放得非常有地方特色。烛柄安放在特别的小圆片上。圆片高约一两公分,直径十来公分,玉色鲜润,中有细密小孔。烛柄可以随意轻松插放。我初见惊讶不已,不识何物。当得知是芭蕉杆的切片时,暗暗赞叹人们精妙的智慧。可谓物尽其用,变废为宝。据说还有用萝卜切片的,那也挺好,然而总觉得不及芭蕉片精妙得相得益彰。</p><p class="ql-block"> 我和沙坪本地的以及外地来过节的人们一样,傍晚入夜时分在大街小巷穿梭流连。镇上每条道路都红影绰绰,游人如梭。我把自己放进热闹喧嚣中,融进祥和喜庆里,如同冬夜迷途的人走进一炉温暖的火塘,妄想藉着别人的温度烤热冰凉潮湿的心。虽然只是片刻的温存,但每道光都不会消失,长存在回忆里,足以照亮人生至暗的角落。给自己一些缝隙,让光透进来。别封闭自我,世界如此广阔,人生短暂,不够时间将视线遍及每个细微的美好。所以,这一刻,我感激了自己,选择了这次出行。更感激了让我出行的人们,成全了这次美好。</p><p class="ql-block"> 快乐总是短暂的。燃情的元夕点灯活动渐近尾声。我回到竹溪茶舍。大堂里有两个大桌子。一桌是书桌,一群文人雅士正围聚一处泼墨挥毫。书法作品不时移出书桌,陈放在大堂地面,等待着分享与赞叹。另一桌是茶桌。正好没人,我就当仁不让坐上席主之位,给几位同好泡茶。几年前,散协年会上曾喝到过刘老树提供的老树红茶,滋味甚佳。之后一直想去茶场一探究竟,然而一再蹉跎未能成行。这次机缘巧合,入住竹溪茶舍,正是刘老树的民宿,当然少不得品鉴他的好茶。向民宿负责人讨了些红茶,就开始冲泡。先喝了红碎茶,事后才知道算是刘老树制作的等级偏低的一种。然而,在坐的几位都很是嘉许,说滋味清甜甘香,回味悠长。难得刘老树得空,从书法界转到本行,到茶桌上来。我赶紧把他留下,说要讨教一二。还得寸进尺地请他冲泡自己制作的茶,让我找找自己的差距。他相当随和,而且健谈。冲泡的红碎茶与我冲泡的味道竟很不一般。原来不仅是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手中更有一千般茶。而我手中泡得不太好的古树红茶,在他手中似乎被施了魔法,变幻出了不同的模样,活色生香起来。我只能感叹他才是这个茶的造物主,他才是最懂这个茶的人。他是主人,深知一切,熟能生巧。而我是偶尔路过的陌生人,所有的认知来源于自我,太不客观。这大概是同一个茶出两个味的真正原因。聊了半夜,相谈甚欢。同好还有同行的散协成员、桃源摄协主席、沙坪中学校长等人。大家一起撺掇,刘老树拿着钥匙翻箱倒柜找出了他的一款获奖茶,用桃源菜茶制作的铁观音。兰香音韵间,大家陶陶然醺醺然,心满意足地互道晚安。</p><p class="ql-block"> 次日晨起,相约进山。去寻访山顶残雪。一路经过竹海、梯田瀑布、桃花潭,最后到了黄风垭。应该位于雪峰山脉的东麓,据说最高处海拔八百多米。翻过这个垭口就是益阳安化境内。一山跨两县,也可以说一山跨两市。山下,雪已化得无影无踪。前些天,网络上曾见过山上雾淞冰凌,大美。却只是羡慕,不敢亲往。过了这些天,气温渐升,给自己壮胆助威,才下决心往“虎山”行。越往上走,积雪越厚,深处足以掩没短靴。被雪压断的竹枝随处可见,还有碗口粗的树被拦腰摧折。我在山顶的雪地里喘着粗气撒了个野。用双手触摸了雪的清冷与纯粹,反观了自己内心的温暖与头脑的简单,用眼神和它交流了存在与消逝的意义,还有留念与告别的随心所欲。</p><p class="ql-block"> 返回山下,仿佛见山见水见人心,重返人间。不过两日光阴,我从尘世繁华寻梦桃源,从雪域诗意复归平常生活。从热闹向岑寂,又由宁静返喧嚣。这些热闹与冷清交织在人生的长河中,起伏跌宕,多如澄溪里的石头。而在多年之后,我还会记得这样一个别样的元夕,和元夕里的人和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周霞</p><p class="ql-block"> 2022.2.1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