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声息

山水

　　立春啦。才几天，沉寂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大地，醒了。

　　黎明，满地银霜。

门前河那面的山林里，不知名的各种鸟儿一声低一声高地竞相啼叫。应该是在夏天的水田和溪边啼叫的一种似乎叫做秧鸡的鸟，怎么的，这初春时节它也叫起来了？水淋淋的，一声赶一声，听得人心里顿时生起丝丝缕缕的朦胧而快活的期盼。不久，柔和的晨光撒满门前河的两岸，薄霜很快就消失了，冻硬的地皮变得濡湿而绵软。人走在地上，总感觉到泥土胀了，酥了，一踩就碎了。

　 对啦，要不了多久，这酥软的大地就会有草根发芽，就会有种子炸壳，就会有蚯蚓破土，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鸟雀飞啊跳啊，跑啊追啊，唱啊闹啊……

　　要不了多久，只是在年底的春节前才千里万里赶回上沟垯过年的民工和游子们，又千里万里地奔赴他乡。热闹一时的村子里只剩下十几个老人和小孩，一下子沉寂下来。

　　但是，毕竞春天来了。

　　上沟垯的春天永远都是旺盛而热烈的。比如野草，会在山野间不可遏制地疯长，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没有人耕种的田地，只要一个春天，定然会长起铺来浪去的半人深的杂草。自然，这些一片一片的草地，引来了成群的地麻雀和结队的野兔子。比如野花，米粒大的、拳头大的，鲜红的、淡黄的，一枝独放的、满山盛开的……弯弯曲曲的门前河，两岸有许多茂密的七里香。这些七里香啊，长长的刺条上开着肥硕的花朵，有的血红，有的粉淡，有的雪白。开过之后，一瓣一朵地落到水面，随着静静流淌的门前河，顺水而下，漂向前面的吕家梁，漂向下面的孙家沟，漂向更远的龙王潭。龙王潭流到哪里去了呢？流到沙溪坝的清江河去了。然后呢？然后，上沟垯的老人们和孩子们就说不清楚了。

　　要不了多久，年前腊月里才磊起来的黄土堆上，已是墓草萋萋了。偶尔，一个打这儿过路的行人，停下来，把被春雨淋得稀烂的花圈从地上揭起来，靠在坟头，喃喃自语：“人活一世，草活一春哪！”然后，顺着毛荒的小路踽踽而行，慢慢翻过山梁……

　　不，眼下，上沟垯还是刚刚出了寒冬的早春。夜晚还很寒冷。黎明，田野还有一层薄薄的晨霜，门前河的浅水处还有几块亮晶晶的浮冰。尽管如此，春天，己经实实在在地来啦。

　　春天的声息！上沟垯的生灵们，一一村中的、院内的、田间的、林梢的、溪边的、土里的、云天的……上沟垯所有的生灵们，听见啦，闻到啦，那些远远近近的春天的温暖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