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若问我近十年最念念不忘之地是哪里,毫无疑问是城南那棵黄葛树下的方寸之地了。 <br> 和这棵苍虬老树默对这么多年,他仿佛已成我的忘年之交。我知道这时节正是他新绿初绽的日子,我知道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说是瘤包亦可),我知道他一岁两枯荣的任性。他若有灵亦会深知我半生的沉沉浮浮吧!<br> 他十二年前被人自深山拽入这红尘之中,据说他历劫之日寿诞八十八岁,从此扎根在这城南小馆,他默默的再次开枝蔓叶,再度亭亭如盖。 <br> 十二年来他看着日升月落,寒来暑往。看着雏鸟新飞,倦鸟归巢。看着城中的万家灯火,万户悲欢。不知会不会有些厌倦了。 <br> 我与老树结缘,皆因我老友忝任那小小博物馆馆长之职。他是体制内的异数,淡泊名利,从不屑于钻营,对工作却是尽职尽责之极,自他坐镇于彼,就将那个边地小县日渐湮灭的前尘往事翻了底朝天,将那些不见于宏大述事中的乡贤遗老、草莽豪杰一一现诸笔端,凭一己之力使得一县历史日趋丰硕完满不复枯槁,实乃一县之子长,对养育他的这方水土的功德再怎么高估都不为过。 <br> 尤其难得的是他工作无可挑剔之外,却是个极有趣之人,闲暇之余写字画画、登山种花、喝酒高歌,无不信手拈来。 <br> 我俩因性情相投,渐成莫逆,不知多少次相坐在那棵老树下陶然共忘机。而今我已分不清到底是因人而想念树还是因树而想念人了?抑或是,我和老树、老友都彼此想念了。管它的,对眼了就一并订交吧!谁敢说草木无情,说不定在某个时空交错之处,我们会彼此认出:你真的是那棵树!你真的是树下的那个人! <br> 无情何必生斯世,谁的心中没有长着几棵树,留着几个人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