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副本)

郭士俊

<p class="ql-block">2022-02-11 - 草稿 - 草稿</p><p class="ql-block">父亲 油画 120㎝x70㎝</p><p class="ql-block">父亲</p><p class="ql-block"> 壬寅正月十六,是父亲去世二周年的日子。老人家活到了九十七岁,无疾而终。他走的时候。正是武汉疫情最凶险的日子,三镇交通断绝,三个儿子都回不了家,只有大妹,二妹,二妹夫和一个堂妹在汉口的老屋为老人家送终,我非常感激在老人家最后的日子里,他们的昼夜陪伴。后事是社区按政府的流程料理的,感谢社区派来办事的青年人,他们不畏感染,论年龄他们还只是些孩子。</p><p class="ql-block"> 两年前, 父亲走了,带走了他的一世今生。每次我回到统一街的老屋,只要静下来,老人家的音容仿佛就在眼前,他一辈子的身影就像面壁的达摩一样嵌在这老屋里。</p><p class="ql-block"> 这老屋在民国时代是一家祠堂的公产,只租不卖的。按做生意择门面的说法,这屋子占阳面,祖父兄弟二人的生意稍有规模,就租下这里,那是上个世纪初叶的事。沧海桑田,郭氏在这里繁衍成一个大家族,这个在汉口的店铺商号名为 “郭义顺” 老辈人讲“义 ”即是讲诚信,做生意也企盼和顺。店里经营百货日杂年画图书,规模在统一街也就一般,用伯父的话讲:也就是温饱罢了。不过这温饱颇为殷实,不光养活了郭氏三房几十口人,包括日常用度婚丧嫁娶供子读书 …… 还在乡下置田兴屋,以至在湾里被称为“绳子铺”俨然是一方大户,于是祖父在土改中被划为地主成份,以至一生不敢回乡,死后葬在他乡。这当然是后话了。祖父其实很了不起,少小就到汉口谋生,吃过太多的苦,靠辛劳节俭做走街窜卷的裢撘生意起家,娶妻生子育有五男二女,他没有文化,却要五子全部接受教育,由乡下私塾四书五经发蒙,习武要练到器械,稍大再接到汉口上新式学堂。所以我的大伯是湖北省立高等商专毕业,三叔四叔读的是汉口最好的市一男中,幺叔要住读就上的武昌马房山中学。只有我的父亲是读的六年私塾,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乡下,这算饱学之士了。这种教育背景对他的一生的影响很大,如忠信仁义谨言慎行安贫乐道这些教化使他成为一个内敛而坚靱的人,这种品性令他这个戴着“工商业”这顶资方帽子的人在几十年的政治风云中安然无恙,也帮他顶过了中年窘迫艰难的岁月,对我则有许多浅移默化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纪初叶,家里生意当然是祖父兄弟二人在打理,他们持秉最朴素的原则,兜里有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加上不识字,所以一直是小本经营。父亲的私塾读到第六年,也就是十二岁左右被祖父接到汉口店里学做生意,他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人的相貌又忠厚,渐渐地就有了人脉,最主要的是经商的世道变了,零售商可以找上游赊账,这样生意到了父亲手上就做大了,这大约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左右事情。父亲说那个时期我们家做百货的上游是黄陂细细里尕的喻家,那是汉口百货业的大佬。我们家去拿货,在账房先生那里开个单子直接去仓库提货,没有合同也不交款,初一、十五送钱去就行了。这是民国年间的商业风气,人们执守信誉,想要发达,只是一个时间长短的积累问题。后来喻家的一船货被日本人炸了,家道从此中落。我们家又转做别的生意,巅峰的时候是上海大中华橡胶厂的代理,经营回力牌球鞋在武汉的买卖。20年后,我和喻家的大公子业斌大哥同窗,亲如兄弟,一同经历了很多,一晃,又是50多年。如果算上子女辈,郭、喻两家的交情是上下四辈人。</p><p class="ql-block"> 我记事的时候,统一街的“郭义顺”还有生意,除了年前做年画生意很火很忙之外,其他的时间大人们都清闲,在我五岁的时候,父亲教我五指执笔法,每天临帖写一本大字。我写字的时候,父亲就坐在柜台后面哼哼唱唱,后来才知道这叫唱词,大凡读过私塾的都会唱。在我对父亲的记忆中,唱词应该是他比较惬意的时候,那个时候弟妹们还没出生,家里生活也还过得去。时光再往前翻,有些往事就是听说的了,49以前,好看球是郭氏的家风,父辈包括姻亲兄弟们们都爱球懂球,大凡汉口有重要的篮、足赛事,必是全员出动。特别是我三叔是市一男中的篮球队长,汉口没有市代表队,凡有外埠有队来战,就是三叔率队出征,亲友团自是倾巢出动,赢了球,铁定在胜阳酒楼摆酒谈球,买单的自然是父亲。 父亲辅佐祖父,从弱冠至而立,生意平顺,全家和睦,上下老小皆得温饱,偶得宽闲也有娱兴,这是他前半生中最好的时期。</p><p class="ql-block"> 1955年我们家与群众出版社合营为长江书店,迁址至中山大道水塔旁的两间店面,甫有规模,即逢1956年公私合营的高潮,随即被合营到新华书店。父亲有一个406元的股本,就是406元的资本家了,资方的工资定得很低,父亲的月薪是46元。那时妹弟陆续出生,至1958年家中已是8口人,经济上一下子掉到冰窖,一大家子的日常用度令家中月月入不敷出。特别是每年要交学费的时候,父亲真是一夜愁白了头,书店的人体恤父亲的难处每年都催父亲写申请补助,但我看到他每次下笔都那么凝重 ,人都有自尊,谁愿意伸手? 父亲从此脸上不见笑容。大哥为替父母分忧,年少辍学参加工作,他是一个多好的学生啊!读小学就是少先队大队长 …… 母亲的心是和父亲连在一起的,尽管她操持一大家人的一日三餐缝补浆洗,仍不顾疲劳拖着她瘦小的身躯到江汉一路去捶铺路的砖渣,赚一点工钱补贴家用,不料此去染上肺结核,为药资,父亲四方借钱,多年累积欠下一笔巨款。母亲心痛父亲,罢药宁可不治,最终沉痾病榻数年,一了百了,享年不过四十。自此,父亲终生不再娶。五十多年以来,年年清明,父亲必上山为母亲烧纸,祭奠亡灵,直到九十高龄还数上扁担山安排他逝后合墓的事,其时他双腿膝盖受损已不能远行。 2020年秋,父亲与母亲 -两个阴阳相隔56年的灵魂终于同穴。 父亲的尘愿已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被旧式教育塑造的人,从来都没有背离过那种教育所培养的人格追求,即便是身处“另册”的那个年代也是这样。 在单位里他被同事们众口一致的称为老实人,那是对他不太说话而愿多做事的评价词。到了睌年父子谈心,我才明白几十年来我的父亲为什么总在 “社会劳役” 的队伍里,那个年代即便是事业单位也不断要派人参加社会征派的各种事务,在武汉计有东西湖围垦、根治黄孝河、54年防汛、58年大办钢铁、送肥下乡(拖粪车从汉口到花山要走两天)…… 这等苦力的事不派你这个资方派谁?可父亲不仅去了还主动提出送书到车站到军营,这就是当时被作为创举的“板车书店” 当然这事不可说不必说,总不能说是个资本家拖板车拖出来的吧。而父亲说“搞这个事就是可以不开会不参加学习。再说那王家墩(机场)警卫连对我有几好啊!”又说“车站后来就在候车室给了一个角给我卖书” 这个角就是江岸新华书店的前身。后来市店筹办古旧门市部,没人懂珍本善本,父亲略知一点就被抽到交通路一直干到退休,这地方就是后来的古籍书店。父亲的职业生涯止于新华书店。</p><p class="ql-block"> 属于他的幸福晚年则刚刚开始。</p><p class="ql-block"> 他对他的兄弟姊妹一往情深,他健在,家就在。兄弟姊妹子辈孙辈都把统一街的老屋当作家。年年团聚,旧时佳话把酒言欢,不亦温馨乎。 。</p><p class="ql-block"> 他是一位老拳师了,对老架杨式太极积有一甲子的心得,在汉江龙王庙、武昌洪山一带颇有名声,拳友门生不少,可他一生只认拳,不认人,这也算一大怪僻了。</p><p class="ql-block"> 他通棋艺,属大开大合一路。汉口街头高手如云,他观棋不语几十年。我是臭棋,一日只是想陪陪老人家手谈,他一笑,小指一划潇洒至极,半边车马相去了,片刻,兵临城下将无活路。不过他那小指潇洒地一划,我倒是记住了。</p><p class="ql-block"> 他长年订阅四~五种报刊,阅读是他每日的功课。他的语速短促、清晰,这不是一个沉默者的语言方式。父亲开始回归,回归郭家儿郎本色 - 慷慨、担待、舍己、不善假辞、固执甚至激烈。</p><p class="ql-block"> 父亲晚年的幸福得于大家族几代人对他的尊敬,最主要的是大妹长达近二十年的悉心服侍和堂妹、堂妺夫的日常陪伴。大妹的生活重心就是服侍父亲,饮食穿戴居家出行人情往来代父看望姑姨叔婶……无一不是费心尽力,而堂妹夫则是父亲的谈伴,这对父亲的健康长寿十分重要。 近几年,父亲对我说得最多的话是“拖累了贵琴(我大妹)” 大妹是七十的人了,她对伺奉父亲无怨无悔。2020年大年初二,开始绝食,谁劝也没有用,大妹、二妹、妹夫、堂妹伺奉在侧,因疫情封城我过不了江,只能在传来的实时视频中看見父亲的气息渐渐衰微,第十五天,父亲西去。他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表达了他对妹妹们对他长年陪侍的愧疚,这就是人间的大爱。</p><p class="ql-block"> 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亲人。我感谢他赐予我智慧的基因!</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达我对父亲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2022年2月16日于武昌昙华林一闲堂</p> <p class="ql-block">2022-02-11 - 草稿 - 草稿</p><p class="ql-block">父亲 油画 120㎝x70㎝</p><p class="ql-block">父亲</p><p class="ql-block"> 壬寅正月十六,是父亲去世二周年的日子。老人家活到了九十七岁,无疾而终。他走的时候。正是武汉疫情最凶险的日子,三镇交通断绝,三个儿子都回不了家,只有大妹,二妹,二妹夫和一个堂妹在汉口的老屋为老人家送终,我非常感激在老人家最后的日子里,他们的昼夜陪伴。后事是社区按政府的流程料理的,感谢社区派来办事的青年人,他们不畏感染,论年龄他们还只是些孩子。</p><p class="ql-block"> 两年前, 父亲走了,带走了他的一世今生。每次我回到统一街的老屋,只要静下来,老人家的音容仿佛就在眼前,他一辈子的身影就像面壁的达摩一样嵌在这老屋里。</p><p class="ql-block"> 这老屋在民国时代是一家祠堂的公产,只租不卖的。按做生意择门面的说法,这屋子占阳面,祖父兄弟二人的生意稍有规模,就租下这里,那是上个世纪初叶的事。沧海桑田,郭氏在这里繁衍成一个大家族,这个在汉口的店铺商号名为 “郭义顺” 老辈人讲“义 ”即是讲诚信,做生意也企盼和顺。店里经营百货日杂年画图书,规模在统一街也就一般,用伯父的话讲:也就是温饱罢了。不过这温饱颇为殷实,不光养活了郭氏三房几十口人,包括日常用度婚丧嫁娶供子读书 …… 还在乡下置田兴屋,以至在湾里被称为“绳子铺”俨然是一方大户,于是祖父在土改中被划为地主成份,以至一生不敢回乡,死后葬在他乡。这当然是后话了。祖父其实很了不起,少小就到汉口谋生,吃过太多的苦,靠辛劳节俭做走街窜卷的裢撘生意起家,娶妻生子育有五男二女,他没有文化,却要五子全部接受教育,由乡下私塾四书五经发蒙,习武要练到器械,稍大再接到汉口上新式学堂。所以我的大伯是湖北省立高等商专毕业,三叔四叔读的是汉口最好的市一男中,幺叔要住读就上的武昌马房山中学。只有我的父亲是读的六年私塾,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乡下,这算饱学之士了。这种教育背景对他的一生的影响很大,如忠信仁义谨言慎行安贫乐道这些教化使他成为一个内敛而坚靱的人,这种品性令他这个戴着“工商业”这顶资方帽子的人在几十年的政治风云中安然无恙,也帮他顶过了中年窘迫艰难的岁月,对我则有许多浅移默化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纪初叶,家里生意当然是祖父兄弟二人在打理,他们持秉最朴素的原则,兜里有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加上不识字,所以一直是小本经营。父亲的私塾读到第六年,也就是十二岁左右被祖父接到汉口店里学做生意,他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人的相貌又忠厚,渐渐地就有了人脉,最主要的是经商的世道变了,零售商可以找上游赊账,这样生意到了父亲手上就做大了,这大约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左右事情。父亲说那个时期我们家做百货的上游是黄陂细细里尕的喻家,那是汉口百货业的大佬。我们家去拿货,在账房先生那里开个单子直接去仓库提货,没有合同也不交款,初一、十五送钱去就行了。这是民国年间的商业风气,人们执守信誉,想要发达,只是一个时间长短的积累问题。后来喻家的一船货被日本人炸了,家道从此中落。我们家又转做别的生意,巅峰的时候是上海大中华橡胶厂的代理,经营回力牌球鞋在武汉的买卖。20年后,我和喻家的大公子业斌大哥同窗,亲如兄弟,一同经历了很多,一晃,又是50多年。如果算上子女辈,郭、喻两家的交情是上下四辈人。</p><p class="ql-block"> 我记事的时候,统一街的“郭义顺”还有生意,除了年前做年画生意很火很忙之外,其他的时间大人们都清闲,在我五岁的时候,父亲教我五指执笔法,每天临帖写一本大字。我写字的时候,父亲就坐在柜台后面哼哼唱唱,后来才知道这叫唱词,大凡读过私塾的都会唱。在我对父亲的记忆中,唱词应该是他比较惬意的时候,那个时候弟妹们还没出生,家里生活也还过得去。时光再往前翻,有些往事就是听说的了,49以前,好看球是郭氏的家风,父辈包括姻亲兄弟们们都爱球懂球,大凡汉口有重要的篮、足赛事,必是全员出动。特别是我三叔是市一男中的篮球队长,汉口没有市代表队,凡有外埠有队来战,就是三叔率队出征,亲友团自是倾巢出动,赢了球,铁定在胜阳酒楼摆酒谈球,买单的自然是父亲。 父亲辅佐祖父,从弱冠至而立,生意平顺,全家和睦,上下老小皆得温饱,偶得宽闲也有娱兴,这是他前半生中最好的时期。</p><p class="ql-block"> 1955年我们家与群众出版社合营为长江书店,迁址至中山大道水塔旁的两间店面,甫有规模,即逢1956年公私合营的高潮,随即被合营到新华书店。父亲有一个406元的股本,就是406元的资本家了,资方的工资定得很低,父亲的月薪是46元。那时妹弟陆续出生,至1958年家中已是8口人,经济上一下子掉到冰窖,一大家子的日常用度令家中月月入不敷出。特别是每年要交学费的时候,父亲真是一夜愁白了头,书店的人体恤父亲的难处每年都催父亲写申请补助,但我看到他每次下笔都那么凝重 ,人都有自尊,谁愿意伸手? 父亲从此脸上不见笑容。大哥为替父母分忧,年少辍学参加工作,他是一个多好的学生啊!读小学就是少先队大队长 …… 母亲的心是和父亲连在一起的,尽管她操持一大家人的一日三餐缝补浆洗,仍不顾疲劳拖着她瘦小的身躯到江汉一路去捶铺路的砖渣,赚一点工钱补贴家用,不料此去染上肺结核,为药资,父亲四方借钱,多年累积欠下一笔巨款。母亲心痛父亲,罢药宁可不治,最终沉痾病榻数年,一了百了,享年不过四十。自此,父亲终生不再娶。五十多年以来,年年清明,父亲必上山为母亲烧纸,祭奠亡灵,直到九十高龄还数上扁担山安排他逝后合墓的事,其时他双腿膝盖受损已不能远行。 2020年秋,父亲与母亲 -两个阴阳相隔56年的灵魂终于同穴。 父亲的尘愿已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被旧式教育塑造的人,从来都没有背离过那种教育所培养的人格追求,即便是身处“另册”的那个年代也是这样。 在单位里他被同事们众口一致的称为老实人,那是对他不太说话而愿多做事的评价词。到了睌年父子谈心,我才明白几十年来我的父亲为什么总在 “社会劳役” 的队伍里,那个年代即便是事业单位也不断要派人参加社会征派的各种事务,在武汉计有东西湖围垦、根治黄孝河、54年防汛、58年大办钢铁、送肥下乡(拖粪车从汉口到花山要走两天)…… 这等苦力的事不派你这个资方派谁?可父亲不仅去了还主动提出送书到车站到军营,这就是当时被作为创举的“板车书店” 当然这事不可说不必说,总不能说是个资本家拖板车拖出来的吧。而父亲说“搞这个事就是可以不开会不参加学习。再说那王家墩(机场)警卫连对我有几好啊!”又说“车站后来就在候车室给了一个角给我卖书” 这个角就是江岸新华书店的前身。后来市店筹办古旧门市部,没人懂珍本善本,父亲略知一点就被抽到交通路一直干到退休,这地方就是后来的古籍书店。父亲的职业生涯止于新华书店。</p><p class="ql-block"> 属于他的幸福晚年则刚刚开始。</p><p class="ql-block"> 他对他的兄弟姊妹一往情深,他健在,家就在。兄弟姊妹子辈孙辈都把统一街的老屋当作家。年年团聚,旧时佳话把酒言欢,不亦温馨乎。 。</p><p class="ql-block"> 他是一位老拳师了,对老架杨式太极积有一甲子的心得,在汉江龙王庙、武昌洪山一带颇有名声,拳友门生不少,可他一生只认拳,不认人,这也算一大怪僻了。</p><p class="ql-block"> 他通棋艺,属大开大合一路。汉口街头高手如云,他观棋不语几十年。我是臭棋,一日只是想陪陪老人家手谈,他一笑,小指一划潇洒至极,半边车马相去了,片刻,兵临城下将无活路。不过他那小指潇洒地一划,我倒是记住了。</p><p class="ql-block"> 他长年订阅四~五种报刊,阅读是他每日的功课。他的语速短促、清晰,这不是一个沉默者的语言方式。父亲开始回归,回归郭家儿郎本色 - 慷慨、担待、舍己、不善假辞、固执甚至激烈。</p><p class="ql-block"> 父亲晚年的幸福得于大家族几代人对他的尊敬,最主要的是大妹长达近二十年的悉心服侍和堂妹、堂妺夫的日常陪伴。大妹的生活重心就是服侍父亲,饮食穿戴居家出行人情往来代父看望姑姨叔婶……无一不是费心尽力,而堂妹夫则是父亲的谈伴,这对父亲的健康长寿十分重要。 近几年,父亲对我说得最多的话是“拖累了贵琴(我大妹)” 大妹是七十的人了,她对伺奉父亲无怨无悔。2020年大年初二,开始绝食,谁劝也没有用,大妹、二妹、妹夫、堂妹伺奉在侧,因疫情封城我过不了江,只能在传来的实时视频中看見父亲的气息渐渐衰微,第十五天,父亲西去。他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表达了他对妹妹们对他长年陪侍的愧疚,这就是人间的大爱。</p><p class="ql-block"> 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亲人。我感谢他赐予我智慧的基因!</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达我对父亲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2022年2月16日于武昌昙华林一闲堂l</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