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定格1979·2·17》（三）

鉴湖晨曲

　　四、凯旋回国

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我军东西全线推进越南北部境内纵深30-50公里，最远达100公里。收复了被越军侵占的中国领土浦念岭和庭毫山地区；攻占越南北部高平、谅山、黄连山、莱州，四个省的3个省会、1个市、16个县城、3个镇以及广宁、河宣两省部分地区。

3月 7日摸黑走了一夜，第二天来到越南的老街，只见一处公交公司，几十辆公交车被炸被烧的残骸。下午4点40分，我们在老街乘军用卡车过浮桥，桥下有公安部队守卫着。这时大家的心情激动，终于回国了。于是把车上砍来的甘蔗，成捆掷下去给他们吃，向坚守浮桥的公安部队致敬。

战争时期的卫生班。

　　夜里10点，国内公路上多地段高筑用松枝扎成的凯旋门，上面写着《正义之师凯旋归来》，欢迎英雄的人民子弟兵凯旋回国，也算是回国入城仪式吧。公路两旁，敲锣打鼓，沿途群众夹道欢迎，挥手致意。一些群众自发地把削好的甘蔗、煮熟的鸡蛋一盆一盆往车上送，场面感人。此时大家心情激动，我不由整理军容，戴正军帽，系好风纪扣，皮带，尽量以良好的军人形象展现给国内人民群众。一位老大娘看到我的军装上满身血迹，问受伤了吗，我笑答是救护伤员留下的。她用颤抖的手，捧着一碗红糖茶要我喝。

部队回国后到建水县临时驻扎，此地离战前训练的鸡街约60公里。建水古城，有个小天安门，古城保存完好。我们要在这里驻扎了二个多月。

　　这段时间每天有地方政府和群众来慰问。拥军优属是我党的光荣传统，边境老百姓的感激之情是真诚的，是解放军保卫了他们家园，给边境带来了安宁。

部队从边境一进驻建水县，我们一身沾满泥浆的军装，都被当地群众抢去洗了，包括鞋子。几天后，洗的干净叠的整齐衣服送回部队。一些理发师傅摆摊给我们理发（战前我们都理光头的，为负伤包扎方便）。我的军服，包括白衬衫，已经脏的入骨，且染有血迹，，还有袋里的3月1日写遗书，都丢进锅炉烧掉了。我们驻地，地方政府每天敲锣打鼓的慰问团队来部队，用板车送来杀好的整头的猪，自己煎的碗形红糖块，鸡蛋等物品。傍晚散步拖拉机开过，军人与老乡打声招呼，就有成捆甘蔗丢下来给我们，不留姓名。

我团一连连长赵子云在1979年3月2日攻打沙巴门户四号桥高地时英勇牺牲。安葬于屏边县水冲子烈士陵园。

　　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牺牲的10000多烈士长眠于云南广西边境烈士陵园。他们的一次性抚恤金标准：当时是战士500元，排级600元。而随后的老山牺牲的936名烈士基本都运回家乡安葬。

　　中央和云南省都派出了慰问团，中央慰问团的总团长是时任国家副主席的李先念，云南分团团长是方毅，广西分团团长是王震。云南慰问团在昆明召开了慰问大会。中央慰问团颁发了嘉奖令和对全体参战人员的慰问信，同时也分发了慰问品，一块绦纶枕头巾，上面绣着大红花，一支圆珠笔、一个搪瓷杯、两包烟（大重九与金马）、一包大白兔奶糖。纪念品我一直珍藏着。从离开杭州三个月，到了建水我才给家里写了信，报个平安。各单位还组织个人物品点验，一切缴获要归公是部队传统。室外空地，每个人小包袱摊开，所有个物品接受队里查验。我有个俘虏的背囊，藏到隐蔽处，才幸免保留下来。

保山卫生队我办公室门口留影

　　然后部队组织了总结与评战工作。团后勤处领导传达了整个战况：昆明军区毙敌9678人，俘虏721人，打伤数千人，纵深30公里，檄获大量武器、器械，包括一些工业、矿产装备，圆满完成了军区交给的作战任务。上级要求在战评中把经验教训如实总结出来，实事求实，防止弄虚作假，对英雄人物的事迹要核实准确。指挥错误的要讲清问题，干部虚心听取群众意见，正确对待功过，个别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等严重问题的要上报。

4月19日，卫生队也部署了战评工作。由下而上，个人总结、班务会、支委会。领导先是作了总结。然后是评功评奖。全队初评，提名集体三等功一个，个人三等功10个，个人嘉奖27。排长李正荣受伤后，班长汤守清不顾自己安危上去包扎，一班在战斗中共运送14名伤员，其中本团的5人。最后评定功与奖，由支委会讨论决定，我定三等功。徐越当时是队部文书，至今保存的笔记本上，支委讨论有这样的记载：“我紧跟二营穿插不掉队，在火线上冒着枪弹，不顾安危，积极主动地抢救伤员，争抬担架，不怕牺牲，爱护伤员，安慰伤人”；嘉奖的是：刘定来，邓光明，刘东强，徐云祥，高水林、顾建平、程根福、徐越。我因后来放松纪律，与一个四川兵到建水街里喝酒，回部队后，卫生队搬离驻地，犯了纪律，由此事发，我被取消战时三等功，退居嘉奖。更委曲的是，还要给别人写立功材料，为人作嫁妆。此时我已被领导调到队部，相当于院办公室，卫生队许多人下放到了连队。战时体制恢复原来。5月14日，部队奉命撤回营地——滇西保山。

这是我们绍兴籍的三位卫生队战友

　　我团卫生队救护人员班师回营保山后合影。背景为庙，是我们卫训班的宿舍。我们卫训练班从独立第三团开始，现在是第七期。

　　2023年八一节，当年卫生队三位绍兴籍战友聚会留影。

越军俘虏的照片

　　我打仗时用过的绑腿带

中央颁发

云南省革委会颁发

十一军政治处颁发

慰问品

慰问品

　　五、退役后记

流逝的岁月抹不去记忆。在出国作战45年后的今天，仍要回忆写成此文。三个卫生队绍兴籍战友，一起出国，没有死，没有残，没有伤，也算圆满。为国家民族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战友间相互珍惜，以参战为豪。经过战争的考验，战火的洗礼，锤炼了意志。尽管我的军旅生活，在人生经历中是短暂的。但从此养成了不怕苦不怕难、坚忍不拔的性格，为以后的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如今回眸军旅，回顾参战，回忆那段青春的时光，蓦然回首却是一段美丽人生。

　　退役后，我不怕文化低，底子簿，攻坚克难，无畏前行。不断充实各类知识，补习文化；没有文凭，自学初、高中课程，硬是两次考取中专，一次大专，参加了清华大学现代管理研修班学习。没有职称，发奋努力，在不长的时间，取得了执业医师资格证书，两类专业中级职称。个人事业也有了大的提升，1984年任命为医院办公室主任，32岁走上市属医院领导岗位，先后任副书记、书记，代院长（法人代表），成为副处级领导干部，2002年医院转制调入政府机关工作后，不消极，不气馁，调适心态，继续努力工作。不断创新社区管理、社会保障，优抚管理工作模式，2005年12月在《全省深化社会救助工作会议》上，与会聆听省委书记习近平重要讲话，2007年5月16日在《全省十六次民政工作会议》上，被省人事厅、民政厅命名为“全省民政系统先进工作者”，由吕祖善省长宣读，省委书记赵洪祝颁奖。多次被市委，市政府、军分区命名为“绍兴市双拥工作先进个人”、“全省低保工作先进个人”、“市直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老战友徐越参战后选送到东北陆军学校，后在北京军区防化分队任职。转业后先后担任科长，区局局长，市级部门局办主任，副局长。徐云祥退伍后安排到一家乡镇纺织企业，不久担任供销科长，后来自主创业，2004年远赴智利12年，学会了西班牙语，在当地创办外贸纺织品有限公司。

　　我们参战的云南部队11军，在1984年再次赴中越边境老山，担任老山防御作战。一些老兵也第二次参战，无怨无悔。1985年，杭州的老部队1军接替11军担任老山防御作战。与我一起从绍兴县入伍的有两人在老山作战中英勇牺牲。硬骨头六连副指导员谢关友，在3月8日的小尖山战斗中英勇牺牲，荣立一等功。浙江省人民政府颂发了“人民功臣”牌匾。其骨灰在2016年，在吼山烈士陵园安葬。钱清镇的李桂友在1984年12月20日在老山作战中，三处负伤英勇战斗，最后因伤过重不幸牺牲，安葬于柯桥烈士陵园。我们1军的新昌籍83年10月入伍的新兵，在老山地区作战中有11名光荣牺牲（我在浙江英名录查实），我杭州的老部队六连的九班长，嵊州籍胡平喜在攻打老山140高地时英勇牺牲。愿烈士在天堂安息安好。现在我们岁月静好，离不开英雄们的守护。

1982年元月退役照片

　　保持参战精神，地方再立新功。

图为本人1999年在云南

　　2017月5月卫生队战友再聚云南保山，中间长者是78岁的当年卫生队长

2022年摄于上虞覆子山

2023年本人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