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交河故城

汉丰

　文 汉丰

图 选自网络，部分自拍

　　2021年10月12日清晨，皖和号专列抵达吐鲁番北站（大河沿镇），迎着朝阳，踩着干涸的土地，我们开始了一天的吐鲁番游。导游小赵介绍说，吐鲁番可用“四最”来概括，即“最热最干最低最甜”。最热是指吐鲁番夏天的温度超过40度；最干是指吐鲁番每年平均降水量只有16毫米，而每年蒸发量超过3000毫米；最低是指吐鲁番最低的地方（也是全国最低地方）——艾丁湖海拔-154米；最甜是指吐鲁番盛产葡萄。游完最后一个景点——交河故城，看着这座废墟，思忖着它的沧桑变迁，使我感到：它最具历史文化内涵。

　　交河故城在吐鲁番西13公里的亚尔乡，处于西北——东南走向高30米的台地上，像一片柳树叶型孤岛，四周沟壑，临崖而立，突兀奇绝，长约1750米，最宽处约300米，因干涸的河流分流东西城下，故称“交河”。河流在北部分绕，在南部合一。它是中国现存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生土建筑遗址。1961年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单位，2014年被列入联合国《世界遗产名录》。

　　沿着中央大道，从南往北，顺坡而上，满眼废墟，断壁残垣。露出地面的版筑墙基，人工夯筑的遗迹清晰可辨，高矮不一。高的尚有半壁墙垣，临空而立，门窗镂空；矮的伏地蜿蜒，纵横交错。有的垛墙相连，台基暴露；有的上下叠层，伸入地下。细读解说词，佐以一定的历史和古城建筑知识，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交河故城功能大体可分为居住区、衙署区、寺院区、墓葬区。居住区分置中央大道的东西两侧，东侧为密集的居民区，西侧除了居民区外，还有商市、手工作坊、仓储等遗址；衙署区处于城中部偏南的位置，有规模宏大的地下宅院遗址；寺院区处于城的北部；墓葬区毗邻寺院区，建有巨大的塔群，可能为安葬历代高僧所建。其功能布局及规划体现了居中对称及坊的建制，呈现出与中原古城建设的共性。城的主出入口为南城门，供居民出入、运送粮草用，东门供居民汲引河水用。所谓城门也不是典型的城门建筑，而是因地制宜，量地而设，既是通道，也是防守要隘。

　　整个城没有城墙，这是它有别于中原古城的一个特点，是它建城时巧妙的利用了四周沟壑，无需设立城墙，显示出其建城选址的智慧。它的另一个特点是一反古代城市扩展的规律，不是向四周扩展，而是“减地留墙”，向地下“钻”。又称“压地起凸法”，即建筑物不论大小，都是从高耸的台地表面向下挖出来。挖地成院，隔梁成墙，掏洞成室。交河故城始建于公元前2世纪，毁于公元14世纪，大约存续了1600多年，遗址的上部是最古老的，越往下，离现代越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异现象呢？这是因为，在交河，呈现着各个民族的交替发展，一个民族退潮，另一个民族在原来的住址上向下掏挖，把挖出的土用版筑加厚墙体，建成更大更完备更适合人类居住的住址。据考古学家们介绍，整个交河故城都很重视军事防卫，就是一个大城堡，而每一个坊，每一座建筑，又是一个独立的防卫体系，建筑物沿街都不设门窗，而是临小巷开门窗，也是出于防卫考虑。从而把军事防卫与城市建设完美地结合起来，这种把军事防卫作为建城的指导思想，反映了历史上这一地区激烈的民族和社会矛盾

　　交河故城是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5世纪由车师人开创和建造的。车师人一般被认为是吐火罗人，在更早时期，他们被称为“塞人”，属于印欧白人的一支。早在西汉武帝时期，就派张骞出使西域，与西域各国建立了广泛的联系。汉宣帝神爵2年（公元前60年），汉在西域设立了西域都护府，管辖西域诸王国。西汉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分车师为前、后两部，皆属西域都护府。交河故城是西域36国之一的车师前国的国都。在《汉书·车师前国传》中有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车师前国在西域36国中属于较大的一个王国，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作为开辟西域的一个重要通道，夹在汉王朝和匈奴之间，汉和匈奴反复争夺车师，车师一会归汉，一会降匈奴，史称“五争车师”。

　　公元450年，车师前国为沮渠安周所灭，沮渠安周是匈奴人，北凉末代国君。公元460年，柔然攻克高昌，杀死沮渠安周，北凉在高昌的政权灭亡。据《南齐书·芮芮虏传》记载，柔然是“塞外杂胡”。其实，是东胡、鲜卑、匈奴等多民族的融合。就其统治者世袭贵族而言，是从拓跋鲜卑部落中分离出来的一支。

　　高昌国是车师前国的故地，是公元5世纪中叶到公元7世纪中叶先后出现的4个汉族独立王国，即阚氏高昌、张氏高昌、马氏高昌、麴氏高昌。《北史•西域传》记载：“地势高敞，人庶昌盛，因名高昌。”唐代高僧玄奘西游时曾到过高昌国，被高昌国国王麹文泰坚决挽留讲经1个月。高昌国时期，交城是高昌国交城郡的治所。

　　唐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高昌国为唐所灭，改高昌为唐西洲，唐在交河设安西都护府，统辖安西四镇，管理天山南北，葱岭以西的西域地区。衙署区的官衙遗址就是唐设安西都护府的所在地。

　　安史之乱时高昌被回鹘侵占。回鹘即回纥，由回纥而改名，是维吾尔族的先祖。唐贞元8年（公元792年），唐西州被吐蕃攻下。吐蕃是公元7世纪30年代至公元9世纪40年代，古代藏族在青藏高原建立的政权。

　　唐咸通7年（公元866年），回鹘在高昌建立高昌回鹘国，交河为佛教中心城。

　　元至元5年（公元1276年），海都叛军围攻高昌，连年战火，交河成了只有百户民居。元至元26年（公元1289年），忽必烈亲征平叛。海都是成吉思汗的曾孙，窝阔台的孙子。

　　明洪武16年（公元1383年），交河城被东察合台汗国一把“圣火”，毁于一旦。交河生于战争，又毁于战争。

　　交河上空，风卷残云，历史翻过了一篇又一篇。汉、匈奴、鲜卑、柔然、高车、突厥、吐蕃、回鹘、蒙古等许多民族在这里轮番登场，不断变换城头大王旗，在1600年岁月里，交河几乎每两三年就要有一战，每十来年就要有一场大战。历史上许多文臣武将的赫赫战功，都是在交河故城建立的，李广利、李陵、赵破奴、郑吉、班超……，一个个是那么鲜活威猛；历史上许多民族末代国王的失国之恨，也是在交河发生的，车师前国末代王、麹文泰、沮渠安周、回鹘高昌末代王、海都……，一个个在这里苍然谢幕。战争染红了交河，也给历史带来了伤痛。

　　然而，历史又让交河云卷云舒，多个民族在这里虽有战争，更有融合。汉人胡化，胡人汉化。一条丝绸之路的纽带连接了各个民族的经济和文化，多种商品在这里集结和交换，商队络绎，驼铃声声；多种文化在这里碰撞和交流，羌鼓胡笳，弦歌舞影，佛回交映。以丝路之要冲，接受西来东往的文明之风的熏染，打上古老的东方文明、印度文明、希腊文明的烙印，使交河成为诸种因素的混血之城，曾经充满生机。

　　交河故城：

一座完美的历史废墟!

一个跨国的丝路要冲!

一个多元的文化宗教遗址！

. 一个满满的中央统一坐标!

一个西域沧桑变化的见证者！

一部中华民族大融合的编年史！

2022年2月于上海浦东

2024年10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