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成稿:2009年10月28日于铜梁铁佛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修改:2022年2月18日于新桥歌乐山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秋风萧瑟,寒蝉凄切,庭外草苇泛黄,窗前弦月不明,今天是父亲的周年祭日,作为儿子的我,也就一番莫名地伤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时间,七佛堂前泪难持,楠林百丈鹤亦悲,除了对父亲深切的怀念,就是对自己无以赎罪的自责。当母亲在去年正月初二离去后,瘫痪在床的父亲,冥冥之中总是念叨着28号,我以为是我送他那块天霸手表因为卧床少动之故日历乱了,就拿过表来为他重新调校了日历,父亲见状摇了摇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儿女们糊涂了,父亲一点不糊涂,直到去世他都是十分清醒明白。但是,作为儿女的我们,却忽视了这点,导致在他去世的头一天晚上,我从铜梁工地赶到他身边,到半夜12时看见他已平静的安睡后,叮嘱了兄弟几句,又连夜赶回了工地。谁知第二天凌晨,父亲却撒手面西,永远离我们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天意间的阴差阳错,让我们把回光返照错认为病情稳定,使我们未能最后的尽孝,守在父亲身旁。当我们从顿足捶胸中恍然大悟时,才明白这不就是父亲一直念叨告知我们他自己的去日——28号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切都已成过往,一切都已无可挽回,孰晓天堂传诏令,仙幡引度父亲魂。2008年10月28号,父亲的祭日,我们心灵深处一个永远的伤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茹苦人生道尽愁,神黯泪长梦悠悠。父亲年幼时,爷爷就离家而去,从此音信渺无。以后父亲就由幺爷爷抚养长成,10多岁成人后,被送到沙磁古镇的一个私人作坊,学习制作皮鞋手艺。解放初期,自从与在纺织厂工作的母亲认识后,恋爱交往中,父亲意识到个体职业与国有大厂职工的差距,毅然弃工从军,跨入建国初期的公安部队服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军旅生涯,父亲不管思想水平,文化水平都大有提高,复员后去到石油地质队做职员工作。上世纪60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后,为照顾家庭,父亲调到重庆工作,一直在国企从事供销、生产及基建的管理工作,直到退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一位正直不阿的企业管理干部,风雨几十年,是非分明,从不说违心话;敬业几十年,坚持原则,从不做违心事,待人不居高、工作不挑拣、荣誉不伸手、交往不所图。毫不夸张地说,当年这样轶群轶才的工作狂干部,百里也难挑一,现在几乎绝迹于世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家庭生活中,父亲是位威严的长者,其威严近乎于暴戾;在我的眼中,父亲又是位严厉的家长,其严厉近乎于残苛;以前,我一直这样认为自己的父亲。若干年之后,当我自己也成为了儿子的父亲,才慢慢的对父亲有了新的认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一个多么沉甸与敬重的称谓。我知道了,儿童时,是敬畏于父亲的神圣与威严;少年时,是抱怨于父亲的严教与苛求;青年时,是醒悟于父亲的坚韧与刚强;为父时,是惊叹于父亲的厚重与慈爱;半百时,是感概于父亲的身世与磨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哎!严父如书,伏竹简以素面不言表,需焚香细读,方能领其精髓;父爱似酒,处酒觯以透彻不溢香,需净唇慢嘬,才可品其甘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睹物思亲,当目睹父亲遗物,就思及许多往事。童年时,父亲带我们游历大学校园,对知名学府的过去现在娓娓道来,其用心何其良苦。于是,当他的孙子们就读大学时,他心里释然,鼓励孙子们继续攻读硕士、博士。如今,当他的夙愿已在孙子、孙女身上变成现实时,他却来不及享受更多欣喜,便飘然离去,呜呼哀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篱边老树存残叶,岭上修篁映旧容。知子莫如父,记得我1975年下乡插队后,父亲曾于1976年抽工作的间隙来到山里,下车后脱口一句话就说:一槽炊烟十里人家,百里竹海万般风情,真仙境也,在这里劳动便是最好的疗养。父亲一句轻松之诗意话,乐呵了驾驶员,点化了我的郁闷与孤独。时至今日,我每年都经会回到乡下去玩上几天的,我记着了父亲的话,留恋仙境般的竹山风光及田园阡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岁月无声多少事,人生慢步几回真。父亲有爱不言表,记得在部队服役时,1978年初,父亲借着到北京轻工部出差的空隙来看过我一次。当他走进营区,看见四周排满军绿色的车辆,训练场上猎猎火炮高机时,很是惊愕地说:不愧摩托化部队气势,英雄层出的万岁军。我得意地告诉父亲,这还仅是团直属分队装备,要整个团队拉出来,汽车可以排上几公里远,我们团长就是抗美援朝特等功臣、一级英雄的郭忠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看见我得意的神情,严肃告诉我,来到英雄的部队,得意可以,忘形不可取。先进装备与军人素质的结合,才是取胜的关键,这里才是锻钢之地,要在这里培养出自己的钢铁意志。滴滴往事历历在目,父爱确如一壶陈年老酒,举杯齐眉,观闻品饮,个中滋味,唯我独知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一位巴渝汉子,性格开朗坚毅,从不言败,有的时候,坚毅得令人生畏胆怯,特别是在身体受伤或工作受挫时。但令人惊讶的是,父亲也有肝胆柔肠的一面,我这一生中,见到父亲伤心哭泣而无以劝解的时候有这么两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次是他办完退休手续,交接完工作后回到家里,脸色忧郁的坐在那儿,我随口问一句,明天不上班了吧,好好休息,话音未落,父亲嘶声痛哭起来,我们惊吓得想劝他几句,它却像孩子般哭得渝加厉害,我们不敢再劝,一直哭了好久才平息下来。后来他说,工作几十年,就这么退休了,心里不是滋味,痛得难受难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一次就是母亲逝世时,又见父亲痛哭,此时他已患脑血栓瘫痪在床多年,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躺在床上,好长好长时间,他的眼泪一直不断的流淌着,我们知道,母亲的去世,他心里比谁都明白难受,一定会不断回想起好多好多的往事。此时一切的宽慰劝说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们除了陪着父亲流泪,悲痛欲绝中已别无安抚之言。以前从父亲的性格里,我读到的是父亲外表“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刚强,从这两次父亲的眼泪中,我才读懂了父亲心灵"只是未到伤心处"的羸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生于1930年,卒于2008年,短暂的78年里,他的身体由强健到病弱,老年时身患多种疾病。多年来,他与病魔进行了顽强的抗争,创造了多个生命的奇迹,这一点,连他的主治医生都惊愕。但是,最终生命败给了病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感叹在大自然面前,人的生命如此的脆弱,诅咒老天的与人不公,责怪我们做儿女的无能,除了哭唤着父亲你一路走好,我们已无回天之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之内我们先后与父亲母亲阴阳两界,天各一方,永不能见,从此,我们兄妹五人陷入父母双殂天塌地陷的人间大悲之中,青瓷盏具今犹在,绿水茶香不见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一天的清晨,我们在华岩寺七佛塔安放父亲的灵柩,就在举行简短的告别仪式时,一只美丽的白鹤在我们头顶一直盘旋着,是母亲来迎接回归紫台的父亲吧。我问白鹤道:妈妈,是你来了吗?白鹤无语向着远远的华岩湖飞去,不一会又在我们头顶盘旋。直到白鹤第三次飞过来,我叫姑妈一起看着盘旋的白鹤,姑妈对白鹤说:嫂子,你去吧,大哥一会儿就来了,你们一辈子已经很辛苦,很疲惫了,去休息吧,儿女儿孙们都很好,放心去吧。白鹤似乎听懂了姑妈的话,盘旋两圈后向着远方飞去,掠过湖面,消失在绿树成荫的小山后边,再也没有出现。我对此很诧异,难道这是父母的天国之约吗?父亲已经驾鹤西行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安息吧父亲,苍天无泪儿自泣,大地有声共吟诉,但愿这些年里,你与母亲在紫台仙班过得好;无论你走多远,你会舍不去对故土儿女的眷恋与牵挂;无论我们在那里,我们脱不开你无言凝望的视线与希翼。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铁佛古寺又秋凉,晨钟暮鼓为谁殇。泣灵泪涟拂罗衣,长亭目君下池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说的太多,但愿这仅是开始。</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