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家闫先生霍州人,故乡霍州在他心中没有哪一样东西不美好,尤其是美食。闫先生说起霍州美食,那真是眉飞色舞,两眼放光,仿佛连头发稍都表达着一份激动和热爱。我呢,算是半个霍州人。对霍州美食经历了从不了解、不接受、不喜欢,到了解、接受、喜欢这样一个过程。第一次吃霍州碗托,是在临汾上学的时候,同学从老家霍州带来的。那时觉得不好吃,从心里不认可这是一种美食。但是后来吃得次数多了,品出了它的滋味,越来越喜欢。每次回老家,总是专门留出时间去城里北街吃一碗胖婆娘家的碗托。尤其是深秋或冬季天冷的时候,吃一口裹着浓香四溢辣椒油的碗托,冰冰凉凉,酸酸爽爽,顺着嗓子眼滑下去,那感觉真是好极了!现在来说,霍州碗托是用苦荞麦面做的,升糖指数低,符合当下的饮食理念,是难得的健康食品。</p><p class="ql-block"> 这里所说我眼中的霍州美食,主要是面食。除了碗托,还有饼子和馍馍。霍州饼子的特色是烤的功夫好,里面有调料。外面一层比一般的饼子都要焦脆,里面层和层之间放小茴香,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浓郁香味儿。回老家的时候,闫曾经带我去到打饼子的炉子前,吃刚出炉的饼子。那是真叫好吃!咬一口,什么叫“外焦里嫩”,什么叫“香气扑鼻”,立马就体会到了!当然,用“外焦里嫩”这个词略有不妥,但是刚烤出来的饼子,就是外面的焦脆跟里面的暄软反差很大。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p><p class="ql-block"> 霍州馍馍也非常好。过年的时候,霍州年馍成批量生产,很受欢迎,是可以装礼盒作为年货送人的。霍州年馍的特色, 一是花样多,漂亮,寓意吉祥。比如,有一种馍名叫“登高”,圆型,分三层,每层中间放三个枣。既表示团团圆圆,又意寓步步高升,非常好的意思,是大年初一必吃的,不分男女老幼,人人都吃。还有的馍不是人人都能吃。 比如“手”和“红世”,只有男士能吃。“手”,顾名思义,把馍做成手的形状,意思干活儿是一把好手能挣钱养家。有时候,中间那个手指还做一枚戒指在上面,表示富贵。“红世”,圆馍外面放满枣。是说男人撑门立户,勤劳能干,能把一切对外的事务打理妥当,让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花”和“兔子”是女士吃的。“花儿”,把面揉成圆扁状,然后周遭用剪刀剪出花瓣的模样。“花儿”,很好理解,希望女人像花儿一样漂亮;“兔子”什么意思?刚开始觉得有点奇怪,问了一圈,没问出个所以然。猜想,多少跟“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般美好形容有些关联,但更多的因素应该是关乎劳动,着眼于兔子“跑得快”。希望姑娘媳妇干活儿麻利,行动迅速,跑起来一溜烟儿。以上所说的这些专属馍,哪一种蒸多少,按人数来定。男士吃的红世和手,女士吃的花和兔子,该有的都有,不分大人孩子。登高需要多备一些,除了自家人吃,亲戚来了也要吃,尤其是外甥。不知道为什么外甥特别重要,外甥来了如果不让吃登高的话,等于宣布不友好,外甥会不高兴。人人都能吃的年馍除了登高还有两种:一种叫做“枣花”。做的时候把面搓成略长的条状,中间粗,两头细,把两头盘回来,形成两个小小的圆,上面各放一个枣。还有一种叫做“盘子”。跟盘子的形状没有一毛钱关系,就是普通圆馍的样子,里面放一个枣。霍州人家在过去没有冰箱的时候把年馍放在很大的缸里保存,我记得枣花和盘子能吃一个正月。</p><p class="ql-block"> 霍州年馍的第二个特色是制作精良,口感好。霍州年馍之所以好吃,是因为纯手工制作,且过程比较复杂。蒸年馍基本上是发一半儿面,发面时把泡发好的老面,连同干面粉兑水用筷子搅,搅成糊状。霍州话管发面就叫“起糊子”(“糊”字读四声),另外一半儿面是“糊子”发了以后兑进去的,因此揉得非常充分。揉好做成型以后,还要放在灶边暖暖的火炕上再发,第二次发好以后,才上锅蒸。属于硬面馍,吃起来有嚼劲。除了年馍,清明的时候还蒸“蛇盘盘”(“蛇”,霍州话发音sha,二声),就是把馍做成蛇盘起来的模样。小孩子满月,蒸“箍拦”。箍拦是把馍做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做好以后,还要在满月孩子的脖子上套一下,我体会,跟长命百岁锁意思差不多。 </p><p class="ql-block"> 另外,刚出嫁的女儿,娘家给蒸“羊羔馍”。我不知道为什么叫“羊羔”,其实做的是十二生肖,每一个都小小的,用线绳穿起来,挂在房间里。我嫁到闫家的时候,婆婆知道我娘家不会做这个,还特意给我做了,很暖心。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羊羔馍”,当时并不知道做的是十二生肖,感觉是麒麟怪兽的模样,像工艺品,非常漂亮。我想,这个风俗的由来,大约是娘家妈怕女儿刚到婆家吃不饱,所以,做成花样小馍馍,挂在女儿自己的房间里,随时可吃。关于霍州馍,还有一点要说的是,无论什么时节的哪一种馍,都不上花花绿绿的颜色(当然寿桃除外,会有一个小红点),就是白面馍,最多放些枣。而晋南有些地方的花馍,漂亮是非常漂亮,但那鲜艳的程度不像是能吃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要说最好吃的霍州美食,那还是饸饹面。按姐姐的说法,最好的饸饹面,就是我们白龙村师傅做的饸饹面,其他各村,包括城里饭店都不行。我吃下来,也是这个感觉。印象深刻的,是在村里吃那种所谓“过事”的饸饹面。我不止一次地看见过“过事”的场面。做饭用的所有家伙什,包括酥肉、炸豆腐等等这些半成品,都摆在地下(当然,架在炉灶上的饸饹床子除外)。压饸饹大都在院子里,有时院子小的话,也会在院子外边大点儿的空地上。</p><p class="ql-block"> 早先那些年,很多人家的院子里,既没有水泥地,也没有铺砖,跟院子外面的空地一样,就是土地。吃的又是流水席,需要不间断地刷碗洗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了泥里水里,踩来踩去的效果。这时候,你再看摆在地上的所有东西,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想把这种叫作饸饹的东西,放进嘴里的欲望?第一次,确实挺难接受。难接受的还不仅仅是地上的饸饹。还有刚洗过的湿漉漉的筷子和湿漉漉的碗。碗筷湿,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湿漉漉的碗筷,是从看上去依然混浊的水里捞出来的,并没有在活水下面充分冲洗。姐姐很贴心,她知道我一时不适应,总是帮我把碗筷拿去烫一下。我很紧张,也很矛盾。紧张是怕别人看见,觉得我另类,格格不入;矛盾是自己也弄不清,碗筷不干净和别人的眼光,我更在乎哪一个。这样场合的饸饹面,吃过几次以后,就适应了。</p><p class="ql-block"> 压饸饹,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场院上,露天临时盘起很大的炉灶,炉灶上安放硕大一口锅,饸饹床子架在上面。七八个甚至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字排开,站在高凳子上候着。待面团一放进床子里,负责割面的师傅一声招呼,他们便坐到饸饹床子那又粗又长的杠子上面,一齐用力往下压。有时还伴随着吆喝、呼喊,类似号子。这里面,应该有两个人不站在凳子上。一个在最前面,离锅最近,直接站在灶台上;一个在最后面,站在地上,双臂向上,攀着杠子,整个人吊在杠子上往下坠,以求用上最大的力,动作协调且夸张。杠子上,小伙子们喜气洋洋,有说有笑;杠子下,则是汤锅翻滚,热气腾腾。场面壮观,气氛热烈。</p><p class="ql-block"> 整个压饸饹过程中,站在炉灶前操作的人特别重要,是个总指挥的角色。首先招呼把面团拿来,放进床子。天冷的话,面团要先放在暖和的屋子里,并不在手边。面团放进床子里之后,给小伙子们发出往下压的指令。接下来,很重要的一个步骤是把压出来的饸饹割断。这是一个技术活儿,既要迅速,又要轻巧,这样才能保证饸饹一根根不粘在一起。另外,刚割下来的面跟之前已经煮了一会儿的面要各自归拢,不能混在一起。一般,大锅里会同时煮两三股。什么时候往出捞,先捞哪一股,都必须心中有数。</p><p class="ql-block"> 近些年,饸饹床子改成铁的了,不知道是因为铁杠子比木头杠子细了很多,不方便往上坐,还是铁床子力道大,不需要坐上去了,总之,一排小伙子坐在高高的饸饹床子上的壮观场面看不到了。压饸饹,显得比过去轻松,三五个人就够了。刚煮好的饸饹面,要过两遍水,之后捞出来,放进类似编筐一样的容器里,用的时候,再倒回炉子上的大锅里加热。也许是因为经过了这样一套从热到凉,再从凉到热的程序,霍州饸饹面的口感,既不像兰州拉面那么硬,又不是软得没有质感,这就是它比较独特的地方。当然,更好吃的是卤。“过事”时候的饸饹面用的卤,内容并不丰富。以酥肉、炸豆腐为主,配少量一点金针、木耳、菠菜。粉面勾芡,打鸡蛋花。</p><p class="ql-block"> 在霍州,这种卤被称为“上臊子”,表示级别高。据说,浇了上臊子的饸饹面,如果再放两片烧肉的话,就叫“桃花面”,级别更高,是“上臊子饸饹面”的升级版。不知道“烧肉”跟“桃花”有什么关系。也许,这个名称的由来,与当时物质极度匮乏相关?试想,在吃糠咽菜,连玉米面窝窝头都吃不上的年代,一碗浇了上臊子的饸饹面,再加两片“烧肉”,该是何等样的美好! “桃花面”,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融入了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想象和向往。当你把这样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跟蒙着一层黑灰的,光秃秃的沟沟壑壑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是非常震撼的!满目荒凉的沟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心里也盛开着桃花!只有诗人才有诗的情怀吗?有一种说法是,“桃花面”其实最初是叫“逃荒面”,后来觉得不好听,才改叫“桃花面”。虽然这个说法比较靠谱,但我宁愿相信,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对美的向往。</p><p class="ql-block"> 霍州美食的确非常有特色,是世间难得的美味。如果你走近它,了解它,真正品出了它的好,相信即便你不是霍州人,也会像每一位远离家乡的霍州人那样,心心念念,欲罢不能。</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续:</p><p class="ql-block"> 我家闫先生读了这篇文章,颇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霍州美食之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即便是像他这样土生土长的霍州人也未必说得明白。我一个外乡人居然敢写,虽勇气可嘉,但毕竟不正宗,表达不出霍州人对霍州美食的那种感觉,那份热爱。于是他也写了一段关于霍州美食的文字,作为“补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关于霍州美食的补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几十年客居他乡,家乡的美食始终是我的最爱。作为霍州人,那曾经刻骨铭心的饮食体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地变成一种无法满足的渴望,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 </p><p class="ql-block"> 记得年少时,每逢大年初二或初三,我们七八个孩子会相跟着到城里去,站在鼓楼东北角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花一毛钱吃一碗碗托子。也许是晴好天气,站在干冷的太阳里吃;也许是刮风天,迎着或大或小的寒风吃;寒风中常常会扬起几丝细土,冷天里会把手指冻得僵硬;不过没人理会,大家都在专心地、快乐地享受着碗托子带来的满足感。切成长条而略扁的碗托子,蘸着芥末、辣椒油、醋以及蒜末调制的极具地方个性的调料,在口腔里走个过场,不等咀嚼充分,便急不可耐地冲进了食道,那份美到极致的凉爽,在燥热的食道里,一点点一点点滑下去。我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出它到了什么位置,然后慢慢地适应,直到慢慢地消失。紧接着,还没等筷子把第二口碗托子送进嘴里,口水已经迫不及待地溢了上来,于是第二口、第三口,一口接着一口,非常过瘾。这时,侧脸看他人,他时不时会有一个停顿、等待的片刻,我知道,碗托子这时正在滑过他的食道,他正在品味刺激。外地人大多吃不惯霍州碗托子,嫌它不软不硬,没有特殊的味道,只有本地人才具有创造并品尝这种美食的天赋和本能,那种美妙的感觉,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p><p class="ql-block"> 霍州饼子,外表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当你捧起刚出炉的有点烫手的饼子,用嘴咬去一小口,饼子缺口处立马会冒出一股热气,气不大,甚至若隐若现,但它会携带浓浓的小茴香味道,钻进你的鼻腔,轰炸你的嗅觉。一种独有的相遇顷刻之间占据了你,这时再配合嘴里咀嚼的饼子的香脆,你会急不可待地、声音含混地连连说“好!”“香!”,其它词汇似乎全被屏蔽了。外地人不知道,吃霍州饼子的诀窍,就在于“此时此地”,误过了这个时间节点,离开了烤制饼子的火炉旁,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复制,小茴香的味道减弱了许多,饼子也仅仅只是饼子,充饥裹腹而已。 </p><p class="ql-block"> 霍州年馍,如今已是具有辨识度的品牌。但在记忆中,它是一种美食的高度,一种年节的期盼。霍州人蒸年馍是一项工程,全家人都很重视,要选上等的白面,而且提前一天就进入了准备环节。蒸馍当天,全家老少齐上阵,发面、和面、揉面、做馍,上笼、掌握火候、闭火卸笼,一套连续的完整的流程。所有的技术层面,都由大人负责,年纪小的孩子,只是参与而已,揉揉面,偶尔做做馍。蒸年馍一般从早晨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四五点,费时费心费力,很辛苦。当第一锅馍出笼的时候,是全家人最欢乐的时刻。这时要尝馍,你吃半个,我吃几口,看看今年的馍味道怎样,面发得如何,火候把握得是否到位。大人多是“尝”,小孩子则不然,他们是“吃”。孩子不承担“尝”的责任,他们要实实在在地“吃”,痛痛快快地“吃”,虽然不能吃个够,但可以过一把瘾。大人和孩子还有个区别,大人是“干尝”,不就菜,而且是边“尝”边干活;孩子们则是就着菜“吃”,通常就的菜是“酸菜拌豆腐”,这种菜制作简单,不占用时间。酸菜是胡萝卜丝和胡萝卜叶腌制的,酸得恰到好处,极有质量,是立春前后的酸菜上品;豆腐是著名的霍州豆腐,其质偏软,绵长的豆香味只有洪洞、霍州和灵石一带的豆腐才能达到这个水准。酸菜和豆腐搅拌在一起,撒一点盐,放一些辣椒油,富裕家庭还会淋上几滴香油。孩子们往往是快速地把馍掰开,把菜夹在其中,然后,张开嘴,做好准备,大大地咬上一口,顿时,热与凉碰撞,酸辣香混合,简直就是神仙级别,美得不行不行的。外地人很难遇到霍州人家这种蒸年馍的时刻,自然也很难想象这个时刻的高级陶醉;即使通过介绍,对霍州年馍有所了解,也仅仅是“知道”,个中的快乐体验,恐怕连边边也沾不上。 </p><p class="ql-block"> 霍州饸饹,是有资格列为“非遗”项目的。对比岐山臊子面、兰州拉面、山西刀削面等驰名面食,霍州饸饹是早期农耕时代唯一具有“机械化”操作成分的面食,它能满足许多人“同时就餐”的需求。而且霍州饸饹面软而不糟,韧而不硬,老少皆宜,独树一帜,绝对不输任何一种驰名面食。霍州饸饹可热吃,可凉吃。经典的热吃是浇卤,即浇臊子。臊子有全素臊子、带荤菜臊子和上臊子之分,其中全素臊子多见于困难年代,带荤菜臊子多出现在家庭的餐桌上,当然,在困难年代,也用带荤菜臊子替代上臊子。上臊子是现在的主流臊子,多见于操办红白喜事、人多场面大的时候。用上臊子拌面时,面和臊子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每一口都有饸饹的柔韧,臊子的香鲜,每一口都能冲击你的味蕾,顺心,和气,解馋。所谓凉吃,就是吃“凉面饸饹”,它是饸饹拌过熟油之后,搭配黄瓜丝或者豆芽以及醋、盐和辣椒油等简单调料,多是夏日时分的家庭美食。农村小伙吃凉面饸饹时,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几乎是眨眼之间,一大碗饸饹面便吃完了,老家有“一口吃半斤”的夸张说法,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其畅快和通透,想想都馋人。描述霍州饸饹,人们总会感到语言的贫乏;评价霍州饸饹,又难免陷入说不清、道不尽的困惑;或许只有跳出物质层面,居高临下,才能参透霍州饸饹那种“碗中哲学”的多重意味。</p><p class="ql-block"> 霍州美食还有灌肠和胡卜,名称或有重合,但灌肠绝对是唯一品类,胡卜绝对是独家操作。总之一句话,此物只在霍州有,别处见不着,更吃不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附:照片及说明文字</p> <p class="ql-block"> 村里“过事”压饸饹。</p><p class="ql-block"> 这是改良之后的饸饹床子。木制改为铁质,小巧了很多。</p> <p class="ql-block"> 压饸饹。</p><p class="ql-block"> 如今,压饸饹变得简单,三五个人就够了。十来个小伙子坐在饸饹床子上压饸饹的场面已成为历史。</p> <p class="ql-block"> 煮出来的饸饹面,在冷水里过两遍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