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趟遇(唐堂宇)

雨的素颜

<p class="ql-block"> 趟趟遇(唐堂宇)</p><p class="ql-block"> 郭晋平</p><p class="ql-block"> 腊月二十七晚上,天空黑沉沉的。我正在朋友家里喝酒,老温打来电话说老马他爹咱拜老子去世了,正月初八在老家唐堂宇村出殡,并且我们约好到时联系。挂了电话拜老子宽容仁慈而不失庄重的容颜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拜老子八十多了,耋耄之年也算高寿,但难免还是让人心生沉重。感伤岁月无情,感慨人生匆匆。喝完酒下了楼才发现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瞬间感觉到雪花落在额头和脖子上的清凉,路灯下洁白洁白的雪花飞舞着奔向大地。(拜老子:老家人对朋友父亲的称谓,大概是从前交朋友都有个结拜仪式。故而,结拜弟兄的父母称之为拜老子和拜娘。)</p><p class="ql-block"> 年,还是那个匆匆而过的年。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初六。傍晚时分,吕队打来电话通知明天一早起身。临睡前我拿起手机定了七点钟的闹铃,结果六点四十五就醒来了,没用上。吃饭洗漱完差不多八点了,我一直等到九点钟,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大抵有些憋不住要下雪了,我有些着急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他说马上。回老家的路上背阴路面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很是湿滑,他一直叮嘱司机缓速慢行。快到蔡家会镇时不出所料又飘起了雪花,虽说距离唐堂宇村只有十里路程,然而却隔着一座弯弯曲曲坡度很大的山。这几年村村通都硬化成了很平整的水里路面,但平时好走,一下雪却比黄土路更滑。吕队担心上不了山,我说老马一直心细考虑事情周祥,估计派人已经把雪扫开了。果不如然出了西岔从山脚下开始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车很顺利的上了山顶开始下坡,下到半山腰虽然隔着车玻璃,但还是清晰的听到穿梭于沟沟壑壑那低沉哀鸣的唢呐声。没几分钟车一拐弯,老马家那高低两层圪塄上摆满的花圈映入了眼帘,村子中央的小广场上搭建起了一个大大的帐篷,显然这是老家做事吃席的帐篷,透过帐篷门帘上透明的小窗看到已是座无虚席。司机靠边找了个空位停稳车后,我们开门下车紧走几步,奔过去和穿着一身孝服站在帐篷外迎客的老马寒暄几句后,走入了帐篷。 </p><p class="ql-block"> 进入帐篷后,我边走边扫视着两旁,看看哪里还有空座。突然右边挨着的两桌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吕队吕队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定睛一看原来这两桌都是上初中时的同学和老师,一时间有搬凳子的有起身让座的,我也跟着吕队摇头晃脑的坐在了桌子的正位,实实在在做了一回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狸。东拉西扯一阵后,同学们又说起了吃席的饭菜,说这是唐堂宇村有史以来做事最高档的饭菜。十五年的双胞胎,鸡鱼虾连同蔬菜都是相对高档次的,羊肉管够。吃完席后几个有实力又爱玩的相跟着打麻将去了,我和几个老同学去了村委会踹起了板油。玩了一阵后听见院子里有人吼:“亲戚朋友们开始出祭了,往出走。”我们几个便赶紧收拾了打扑克的摊子,去了老马家那熟悉而又亲切的院落,我们在总管的指挥下一人端着一件祭祀用品,跟着迎祭的队伍伴着哀哀怨怨的唢呐声在村里迎了一圈。不一阵又开始放灯,放完灯又开始烧典。我们几个同学分批次给拜老子典酒,磕头。烧典完坐席的时间又到了,中午我们那桌基本没人喝酒,晚上我有意和号称蔡家会“酒仙”的李同学挨着坐了下来,李同学对喝酒颇有造诣,战绩非凡。曾在1997年亚洲第一飞人柯受良穿越黄河的第二天,李同学酒后驾驶一辆崭新的豪爵125摩托车飞跃了西岔的杏树沟,不幸的是伴随他二十几年的四颗门牙永远的离他而去了;前几年又在一次酒局后出来圪塄坡撒尿,一失足跌进了坡底的圪针林,瞬间命根子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老圪针,跟海胆似的。席间同学们你一句我一声,忆往昔青涩岁月,看今朝皮糟肉厚。</p><p class="ql-block"> 吃完席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总管在门口大声说:“明早七点出殡,想跟着上山的亲戚朋友早点来。”李同学说话稍微有点嘴软时,众同学就开始劝他喝好就行了,年纪大了少喝点等等,看样子他喝的不是很尽兴。出来后我俩和老马打了个招呼,搭了一辆车便去了镇子里的一位老友家。虽说是老友,其实他比我小十来岁,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去年当上了乡镇医院的院长,也算是功成名就了。随便拉呱了一阵,喝了几杯茶水,抽了几枝烟后,他安排我俩睡在了靠边窑洞的大炕上。他家一溜四眼窑洞都是相通的,收拾的相当干净气派,看起来就很舒服。我正睡的香,李同学就叫我:“六点半了快起。”我睁开眼睛看到窗户外面依旧黑乎乎的,穿好衣服后我赶紧穿过过道叫醒熟睡在卧室双人床上的张院长。</p><p class="ql-block">“快起来开车把我俩送到唐堂宇。”</p><p class="ql-block">他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穿好衣服,开门我们才发现地上又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天空中稀稀落落的还在往下飘雪花。</p><p class="ql-block">我说:“又下雪了,黑洞洞地估计山上没扫开。你这把式也不是很好,敢开了不?”</p><p class="ql-block">“没事,开的慢点。”张院长说。</p><p class="ql-block">张院长开的小心翼翼,我坐的提心吊胆。下坡时我和李同学嘴里一直呢喃着:“慢些,好地慢些。”</p><p class="ql-block">他的车七拐八拐,我的心七上八下。</p><p class="ql-block">不一阵总算是安全下山了,他把我俩送到小广场后掉头就要往回走,我站在车窗前千安万顿让他小心再小心,他却很豪爽的说:“没事,万一上不了山,我把车丢下走回去。”我盯着缓缓驶出的车子心里感慨万千,好兄弟。不多时出殡的人群开始上山。现在不比以前,政府为了让农民种地省事,几乎每一座山头都修通了能走开三轮车的土路。所以,棺材也用三轮车拉,不用人抬少受罪的多了。记得我十三岁爷爷出殡那天,抬棺材的人换了好几波还累的满头大汗两腿打颤,翻了几座山走的我腿发软。老马家的坟地不远,步行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在阴阳的指挥下,下葬的下葬帮忙的帮忙,大概两个多小时后拜老子入土为安。</p><p class="ql-block"> 下山后拍拍身上的黄土揭了碗,大概是给参加葬礼的人揭开福气的意思。揭了碗进入帐篷又开始坐席,我和一伙同学还有两位老师坐在了一个桌子上,一桌子就一个外乡人老孟,是老马的高中同学。上开菜没吃几口大伙就又开始侃大山。</p><p class="ql-block">老孟气定神闲的说:“你们这办丧事乡俗多麻烦了。上次我三大(爹)老下,记得没这么繁琐。”</p><p class="ql-block">油平嘴里还嚼着一块牛肉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繁琐是因为我们文化底蕴深厚,比如我们这叫伯伯叔叔了,你们是二大三大,听这称呼就没文化落后的多了。”</p><p class="ql-block">老孟有些急了撑起眼说:“哎呀!我们没你们落后吧!又没人叫我们杀茄子。”</p><p class="ql-block">油平赶忙咽了刚咬了两口的羊肉说:“估计你还不知道,今天我细细地给你说一下你们为甚叫二大三大了。”</p><p class="ql-block">“你说。”老孟放下筷子说。</p><p class="ql-block">油平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很久很久以前你们那里很穷,好多人家都结婚不过老婆。那时没有计划生育,一家最少也有五六条儿,能娶回一个老婆的人家就算好人家了。所以,弟兄五六个伙一个老婆是常有的事,当然那时不犯法。那么问题来了,生下小孩弄不清是老几的,因为那时没DNA技术,只能都是大,大大,二大,三大……”</p><p class="ql-block">“尽是磨你的B了。”老孟一拐头说。</p><p class="ql-block">一桌子人“哄”的笑了。</p><p class="ql-block">笑的老孟有些坐不住了,矛头指向了斜对面的高老师:“高老师,你看看你教的这学生,甚学生了。”</p><p class="ql-block">坐在老孟跟前的马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文邹邹的说:“不要说,油平说的还挺有道理。这水平已经超越高老师了。”</p><p class="ql-block">高老师笑着说:“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p><p class="ql-block">“冰,水为之,而寒于水。”马老师接上说。</p><p class="ql-block">两位老师配合的珠联璧合,除了老孟大伙都是赞叹不已。</p><p class="ql-block">老孟瞅了一眼油平说:“还文化底蕴了,我看你这名字就起的没底蕴。油平,听见就油腻了。”</p><p class="ql-block">油平直了直腰说:“你看你看又不懂了吧!我是六十年代未出生的,那会全国都穷,能吃上点油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家家户户的油壶子都在抽屉里锁着了,除非来了亲戚才往出拿。所以,那时油是很稀缺的东西,名字里带上油是对美好生活一种向往,一种希冀。油平的寓意是: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吃油能成为一件平平常常的事。你看现在大伙吃油的梦想都实现了吧,就是我的名字起的好啊!”</p><p class="ql-block">说的老孟一时无言以对,只好狠狠地夹了一筷子压头肉塞进了嘴里。</p><p class="ql-block">马老师竖起大拇指说:“油平说的好。”</p><p class="ql-block">老孟咽了压头肉看了看马老师,又不服气的说:“那马老师叫油虎怎么解释?”</p><p class="ql-block">油平眉飞色舞的笑着说:“那更好理解啊!意思是吃了油比老虎也威风。”</p><p class="ql-block">大伙又“哄”的笑了。</p><p class="ql-block">高老师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唐堂宇的文化底蕴确实深厚了,吹拉弹唱扭,样样精通。”</p><p class="ql-block">“编导描画吼,门门都懂。”马老师又接上说。</p><p class="ql-block">大伙的称赞声不绝于耳“好,好……”</p><p class="ql-block">高老师满怀兴致的说:“晋平,给你布置个作业,今天油平说的相当精彩,你回去了写成个趣味小故事。就写二大三大。”</p><p class="ql-block">我腼腆的笑了笑,看着高老师说:“我怕写出去叫二大三大地方的人骂我了,要不我就标明油平说的。”</p><p class="ql-block">油平马上回应说:“写,甚的些事了,我才不怕了。”</p><p class="ql-block">油平由于过于兴奋用气太猛,又最后五个字中有两个字是b和p的发音,关键是他刚吃了一口糯米糕,两颗粘连在一起的糯米脱口而出,一条直线直接飞过去贴在了坐在对面老孟的左颧骨上。马老师见状赶紧给老孟拿了张餐巾纸递过去,老孟边擦边说:“埋甚人了。”</p><p class="ql-block">油平笑了笑说:“实在不好意思,人老了牙旮旯宽一下没收拦住。”</p><p class="ql-block">一顿饭快吃完了,我开始说第二句话:“高老师,我一直不明白唐堂宇这个村名是怎么来的,为啥叫唐堂宇?你看别的村名大多都好理解,村子里姓啥的多,村名肯定是用这个姓开头,比如:郭家沟,孙家沟,张家沟等。可是唐堂宇又没姓唐的,主要这三个字从字面上也不好推敲。”</p><p class="ql-block">高老师思考了片刻,慢慢的抬起头来说:“是啊!唐堂宇姓马和姓贺的两大家族,我们高姓的人口最少,那为啥不叫马家沟或者贺家沟了。这确实一直是个谜,究竟为啥叫唐堂宇,也没有个文献记载。”</p><p class="ql-block">高老师定了定又说:“这样吧!完了你多方考证一下,看这个唐堂宇村名究竟是怎么来的。”</p><p class="ql-block">旁边坐着的老温说:“实在没实据可查就让臭小编一个,他编故事厉害了。”</p><p class="ql-block">我笑了笑没说话。</p><p class="ql-block">吃完饭相互道别后,亲朋好友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去。</p><p class="ql-block"> 我又返回了蔡家会张院长家,刚坐了一会他就说:“一会你通知你外地的那两个同学,晚上来我家喝酒,等下我出去买上十来斤羊肉。你做的饭挺香,你给咱炖羊肉。”</p><p class="ql-block">我也没客气很痛快说:“好”</p><p class="ql-block">我又说:“我给你就火,咱们铁锅炖羊肉,比电饭锅炖的好吃。”</p><p class="ql-block">然后他也只说了一个字“好”。</p><p class="ql-block">晚上又美美的吃了一顿,吃完刘同学问我啥时回家,我说再住两天看。</p><p class="ql-block">张院长插嘴了,说:“他这人一般不出门,只要出了住下就不走了。”</p><p class="ql-block">我说:“吃不完你的羊肉我不走,要不干脆立了夏再回吧!”</p><p class="ql-block">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笑了。</p><p class="ql-block">张院长猛吸了一口烟笑着说:“他这人脸皮可厚了。”</p><p class="ql-block">我说:“我奶奶从小就教导我:底子皮吃的皙,谁有眉眼饿死谁。”</p><p class="ql-block">大伙又哈哈的笑了。</p><p class="ql-block">在一片笑声中张院长说:“得了真传了。”</p><p class="ql-block">十一点多两位老同学都去了亲戚家,我和张院长又拍打到一点多,我有点犯迷糊了便说:“咱们睡吧!”</p><p class="ql-block">他说:“好,睡。”</p><p class="ql-block">我到了边窑的炕上刚脱下,他又叫我:“臭小,要不你过来一起睡吧,咱再拍打一阵。”</p><p class="ql-block">我这人一贯没主意,就答应他了。我抱着衣服过去看见他床上就一块双人被。</p><p class="ql-block">我问:“这怎么睡了?”</p><p class="ql-block">他说:“你过去再拿块被子么。”</p><p class="ql-block">睡下他又开始拍打,从他十几岁说到现在。说的是跌宕起伏,心潮彭拜。是啊!没有哪个人是轻松的,只是他一般不愿意和别人倾诉罢了。</p><p class="ql-block">一直又说到三点多,还是我提议才开始睡的。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又听见他看“快手”了,我睁了下眼看见天刚蒙蒙亮,本能的伸了一下腿扭了一下身子,突然感觉肩膀上像针扎了一下,以为是扫床时掉下的笤帚圪枝,就又扭了一下,又扎一下,我不耐烦的连着又扭了两下,结果又扎两下,我这才意识到不对了,一骨碌爬起身来。吓了他一跳,他赶忙问怎么了,我说:“看,蝎子。”那只蝎子正翘着尾巴往枕头上爬,他拿起笤帚一笤帚把蝎子扒拉到地板上,然后赶紧下床趿拉上鞋要踩,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p><p class="ql-block">我说:“你们西岔的蝎子是实在勤俭了,立春就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他嬉皮笑脸的说:“唉!这肯定是个母蝎子,你这人骚气大,它闻着味就来了。”</p><p class="ql-block">我瞅了他一眼说:“唉!看来要取代你老婆的位置得付出沉痛的代价。”</p><p class="ql-block">就这样一直住了好几天,他还留。但我决定有主意一回,贵贱不和他睡了,回。</p><p class="ql-block">未完(美篇最多五千字,所以只能分两次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