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过年</b></p><p class="ql-block">现在日子好过了,但总觉得没年味了,越老越怀念以前的年。</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除尘布新</b></p><p class="ql-block">那时候过年老人可重视了,腊月二十三祭灶,二十四五大扫除,二十七八杀鸡宰羊,好不热闹。</p><p class="ql-block">祭灶那天,也就是过小年,我妈在厨房貼上灶王爷的像,点香、摆供,当然少不了灶糖,我们那时候很小,就知道那天有灶糖吃,一直等到把灶王爷送走我们才能吃,好甜呀,但吃着黏牙,哈啦子流着还想吃。</p><p class="ql-block">腊月二十三过后,就开始大扫除了,家家不约而同的都在除尘布新。拆洗被褥,晾晒衣物、弹拂尘垢,洒扫庭院,清洗各种厨具器具,男女老少齐动手,扫的扫,擦的擦,洗的洗,忙的人晕头转向,但都喜气洋洋的,看到雪白的墙面,闻着新刷墙的气味,叫人感觉就是要过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准备年货</p><p class="ql-block">紧接着就该准备过年的吃货了,那时候并不是像现在,肉呀鱼呀不断,过去大都不富裕,平时很少见到荤腥,一年到头了,宁穷一年不穷一节。採买后就开始烧肉、烧鱼,煮鸡、煮汤,蒸馍、蒸包子、蒸枣糕,炸麻叶、炸果子、炸丸子(素肉两种),一直忙活到三十晚上才消停。我们那时小,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挑水、扫地、烧火等,其他细活都是我妈一个人忙活,那一大案子的面,蒸了个没完没了。我们轮流烧火,火光把小脸映的通红,只听得呼塔呼塔的拉风箱的声音,就像给人诉说着什么。外婆给人家帮工回不来,我小姨50年才从山东过来的,人生地不熟,也只会干粗活,所以我妈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我妈年轻时特别能干,针线缝纫、蒸煮烹饪样样精通。我记得小时候过年菜的品种不多,就是白菜箩卜韭菜,要想翻个花样也没那条件,我只记得馒头包子蒸的多,都能吃到正月十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除夕夜</p><p class="ql-block">三十那天一切停当后,就得旧桃换新符了,貼门神、貼对子、贴福字,貼年画,求福顺求保佑求安康,直到现在我都保留着这个习俗。到了晚上,满屋子灯火通明,粉白的墙上挂的年画栩栩如生,很早以前家里挂的都是名人字画,(文革破四旧給烧了)从我懂事起就变了,什么山水画啦,仕女图啦,金玉满堂呀,画样年年翻新,当然最中央必须是毛主席的画像,年画是一年一换,就是要个全新。三十晚上,连过庭都挂起了红灯笼,灯火通明,孩子们在过庭里喜喜闹闹的,节日的气氛一下子烘托出来了。这时候,我妈就把合好的面,饺子馅拿出来手把手教我们包饺子,那个认真劲吆,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饺子,看到香喷喷的饺子馅,恨不得生吃几口。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一开始包的三扁四不圆,慢慢的就越来越好了,我们家的孩子清一水的学会母亲包饺子的样子,捏好多折的那种。看到母亲那么劳累,我们从小就学会了一些家务活,擀的擀包的包,兄妹仨人和母亲齐心协力连夜把饺子包齐,一点也不知道累。那时兴熬夜,通宵达旦,三十晚上吃肉饺子,初一兴吃素饺子,红萝卜虾皮馅的,如果掺点油渣更好吃了。三十晚上就得包齐喽,看着那几蒲篮的饺子,甭提多高兴了。我们陪着妈妈熬夜,到夜里12点,我妈給我哥提前把鞭炮绑在长竹竿上,差几分12点,我妈就叫我哥站在屋外台沿上等着,刚12点我哥就点着炮了,噼里啪啦咚咚暴就响起来了,我家总是第一个响炮,其他家这才也跟着响起来,那家家门口都炮光闪闪,震耳欲聋,冲天炮直冲云斗,绘成了一幅幅绚丽多彩的、吉祥的图画,迎接着新的一年到来,大人小孩一片欢腾跳跃,图个吉利,图个热闹图个来年吉祥。放完鞭炮这才吃年夜饭,我很小的时候,记得三十晚上只吃饺子,很少摆宴席,后来长大了,经济宽余了,才开始炒菜吃年夜饭。我妈是大户人家出身,对年节很讲究的,也很迷信,灶台上不让說完了破了烂了不吉利的话,碗碟都得小心翼翼的拿着,不小心打烂了,要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连放炮都不让女孩子放,直到现在我都不敢放鞭炮,这个习俗一直延伸到现在,过年都是儿子或者老公去放鞭炮。另外,夜里十二点以前,得把屋里屋外的地扫干净,全部垃圾倒出去,初一不动刀不动条帚和剪子的,这个听老人説,过年小心把财运扫走了,扫了就要破财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初一迎新</b></p><p class="ql-block">那时大年初一早上五、六点就得爬起来了,实际我妈就没睡,我们仨熬不过夜东倒西歪的睡着了。我哥第一时间响起了鞭炮,刹那间一院子都响起了迎新年的鞭炮声,孩子们那个高兴啊,紛紛拾那未响的炮,热闹极了,现在还能想起那个场景。天一蒙蒙亮,孩子们个个穿着新衣服晒美,看谁家穿的新穿的花,那时家家都不富余,我妈夏天给孩子们做一身新的,过年做一身新的,那真是新里新面新棉花,我妈手巧,手工和缝纫都会,我哥是一身蓝制服,我和妹妹一样的花棉袄花棉裤,头上扎个大红绸子,小辫上扎个红头绳,或者是头上戴朵绒花,那时觉得漂亮极了,现在如果那个小女孩头上再扎个红绸子,岂不怪哉,傻不拉几的。等我们刚把饺子吃完,我妈就說赶快收拾,一会儿院子里大人们要拜年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前院的大老爷们就一窝蜂的进家里來了,手抱拳口喊王太太拜年了,这个称呼直到56年才不叫了的。我妈赶快給人家作揖回礼,让过瓜果后就随着大队人马到后院拜年,院子人多,好一会儿团拜才结束,三十晚上外婆也回来过年了,初一我们一大早吃的是素饺子,红箩卜虾皮粉条豆腐馅的,当然有时也有油渣儿馅的,辣子水调的红彤彤的,蘸一口酸辣酸辣的,也挺可口的。下午吃的是大烩菜和饅头,那时北方基本没有米吃,仅有的平时煮粥用完了,再穷不能穷年下,所以过年就得蒸十几锅饅头,还要蒸一个很大的枣糕,一下子要吃到正月十五。初一下午这一顿饭是我们的最爱,山东甏(BENG)肉干饭,那时米多金贵呀,我外婆就按甏肉干饭的做法,提前煮好鸡蛋剥去皮,在鸡蛋上竖着划上几道,提前把海带卷做好,面筋切好,连同红烧肉煮到一起,一煮就是一大铁锅红烧肉,初一那天搲两三大铁勺红烧肉,和海带卷,鸡蛋,丸子(黄豆芽的豆面丸子),面筋,粉条,白菜,豆腐,(豆腐都是提前冻好的冻豆腐)等等烩在一起熬煮,做好后一人一碗,就着热腾腾的白面饅头那叫一个香啊!想的我现在都直流口水。这是我家的一绝,这种习惯维持了好多年呢!最热闹的就是,午饭吃过后,几家要好的邻居们都到我家来了,上房五间大,带着大人小孩十几口子人也不显得拥挤,床上,椅子凳子都坐满了人,我妈这时就把装满花生瓜籽糖果的大篩子拿出来往床上一放,把炸的麻叶果子往桌子上一搁,嘴里喊着吃吧吃吧,好家伙,一会儿功夫满地满床都是瓜子花生皮,我们姊妹仨倒成了外人了,我们跟几个半大小子妞子们在院子里玩,我妈累得有病了,我老记得我妈年前精神,过年病,人家吃着笑着,我妈倒头就睡,当然了,必竟是一个院子的,有几个大妈吃完不免跑到我妈跟前问长问短,倒水递毛巾,我们不懂事只在一边站着。我妈是真累着了。初三,大劲过去了,我妈又來精神了,又得张落初五,十五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正月十五</b></p><p class="ql-block">年前蒸的大花枣糕足有笼畀那么大,一直不让吃,等到十五那天才拿出來吃,一人一角,团团圆圆分着吃,我就爱吃里面的枣子,好甜啊,我用手指头把枣子抠出来吃,枣糕成了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外婆总说我是馋猫。十五那天,就是打者过年的东西,我妈蒸的豆包呀菜包呀早都吃完了,我小时候不爱吃豆包,就爱吃我妈蒸的菜包子,里边是青辣子粉条豆腐干油渣葱姜调的馅,热包子那咬一口辣的吸拉吸拉的,但就是香。晚上就是吃元宵,讲究一家团团圆圆,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西安那时候不吃汤圆,就是爱卖新中华的元宵,那时的新中华甜食店,是西安的百年老店,做出来的元宵个大馅好,为了买到它家的元宵,得起早排队才行,但八十年代后也就有名无实了。北方人的元宵,相比南方的汤圆,元宵的优点是没裂缝,个头大,是滚出来的,缺点是馅粗粉糙,板滞质硬,而新中华当年就做的吃起来口感好,有的饭店就不行,由于干粉太多,使汤变糊,往往浊而不清。 元宵馅料多样,色白如雪,糯软细润,香甜微酸。现在北方人也改吃汤元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十五就记着灯笼会了,天一黑,我妈就把三个孩子的灯笼备齐了,我哥属羊的,迟早都是羊灯,没有羊灯最起码也是宫灯,女孩子就是莲花灯了。然后我们三个排着队从前门出去,走着走着院子孩子跟了一大群,什么鸡灯、兔儿灯、花篮灯、长命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黑胡胡的街道上,亮起了一串串火红的灯笼,一閃一閃的,孩子们嘴里还喊着: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灯笼不灭明年再相会。元宵圆,元宵圆,元宵不甜不要钱。高楼高,高楼高,高楼底下卖元宵。……还有什么吃馍就黄瓜,玩到天黑才回家……之类的,其他想不起来了,我们十几个在街上绕一大圈,从前门出后门进,几乎一大条街呢。看谁的先灭,灭了还帮着互相点起,直到没蜡了才回,你碰我我碰你的把灯笼烧着了,有的不吃来还哭鼻子呢。回到家又饿了,拿起馍馍就吃,东翻西找找黄瓜,没有黄瓜就油泼辣子一夹,哈哈,真好吃呀,就这样这个年就算过完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尾声</b></p><p class="ql-block">现在想起来,还是那时候过年有意思,有年味。现在条件好了日子好过了,过年就跟平常一样了,过去鞭炮齐鸣热闹非凡,尤其是八十年代刚改革开放,春晚节目刚兴起的时候,那简直热闹极了,晚上的炮响个不停。现在大城市限制放炮,悄无声息的过年,初一也不走街串巷拜年了,总感觉缺少点气氛和仪式,除了一家人聚聚餐就等着看看春晚的节目,也算是过年了吧。也可能是我们老了,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年味了。</p><p class="ql-block">2019年2月,德友回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图片均來自百度。</p>